第十五章 崩摧(第10/11页)
兀术刚刚想要说些什么,虞允文也只是刚刚与洪涯对视一眼,下一刻,整个高地南侧坡面忽然便震动了起来……战场上的噪音和动静陡然增加了一倍也不止。
兀术茫然四顾,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然后不顾一切登上望楼向东而望。
果然,这位大金魏王目视所及,细雨迷蒙之中,高地东侧乱做一团,无数金军自彼处逃散而来……一开始是漫无目的骑兵,兀术还想派人去收拾局面,但很快,随着更混乱的步兵,以及耶律马五与完颜斡论,乃至于讹鲁补的旗号乱哄哄出现在东侧视野内,兀术哪里还不明白,东线战场已经全线崩溃!
甚至比鏖战了一整日的西线崩的还快……最起码纥石烈太宇的旗帜还在苟延残喘的背靠营寨立着,夹谷吾里补更是刚刚重新整备出击。
“教他那些话!”兀术立即从望台上低头,用一种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语调吩咐洪涯。“准备将他送回去!”
洪涯赶紧对着虞允文说起了那些言语,但刚开口说了两句,还没说到要赵宋官家小心岳飞尾大不掉呢,便又闻得望台上的兀术继续传令:“将信使全都撒出去,让奔睹和活女试着有序撤军,趁着宋军没压上来,回到寨中断后。”
但是这话刚刚结束,又一股远超之前的声浪陡然从高地侧后方穿破雨幕,迎面扑来……很显然,是东线和高地北坡的宋军在因为什么事情,全线呼喊了起来。
兀术更是目瞪口呆,因为他亲眼看到,从已经突到非常接近高点的活女部忽然掉头便走……这些敢下马突击龙纛的金军武士本来该是此时整个战场上最有战意的己方士卒才对,此时却成为了正面战线上最先逃窜的人。
这些人究竟看到了什么?
“不要教他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情知地崩山摧就在眼前的兀术直接以手指向了下方的太师奴。“太师奴!你是个伶俐人,刚刚洪承旨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俺平素待你如何?”
“魏王认识我不过数月,便引为亲卫首领,金银财宝,官职地位,毫不吝啬……知遇之德,恩重如山!”
“俺现在求你一件事,带着他当开路符!”兀术指向虞允文,然后速速又指向了山上的龙纛。“去见赵宋官家,替俺跪下去求那个官家,将道理说给那个官家听,让他放俺们一条生路!”
太师奴一声不吭,直接转身牵来一匹马,将虞允文随意绑到马背上,然后便匆匆自乘鞍鞯,打马出营。
而二人踏入战场,顺着完颜活女部开拓的那条路线刚刚登上缓坡不久,尚未来到拒马阵前,只是经过有对峙的一个宋军阵前,虞允文便忍不住在马背上大喊起来:
“金军败了!金军败了!岳元帅自河间来了!”
言语未迄,太师奴回身便是奋力一肘,铁甲生硬,登时打的虞允文满嘴是血,牙都掉了数颗,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临到拒马阵前,太师奴更是光棍,直接将虞允文拖下,又一拳打的对方七荤八素,这才拖着对方躯体一边上前,一边对着前方宋军阵中遥遥大呼:“这是你们大宋的翰林学士虞允文虞探花,替天行道张荣张节度的女婿,我是大金魏王的使者,前来请见赵官家!”
数名军将当面迎上,太师奴更是将虞允文扔到地上,孤身上前,却不料迎面而来的居然是耶律余睹与数名契丹武士。
双方相顾,难得一怔。
但很快,耶律余睹便自去引几人抬护虞允文,也自有其他几名契丹武士将太师奴迎上,匆匆反剪捆缚了双手,夺取兜鍪,然后却又一拳狠狠打在面上……也不知道是杀威还是故人私怨。
但是,太师奴早已经全然不在意这些了,因为挨打之前,脱掉兜鍪那一刻,其人便于恍惚间看到了高地东侧,彼处正有一面巨大的、足足十来里宽的军阵铁幕沿着坡面整个向西扫荡过来……阵型之大、之广,平生未见。惊骇欲死之余,太师奴敏锐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魏王所恐惧的未知事物,也是导致了金军东线大溃逃的东西……一念至此,却哪里还顾面上疼痛,只是念及之前兀术交代与恩德,然后不顾一切,奋力向龙纛方向挣扎而去。
唯独其人双手被捆缚,如此挣扎向前,却只换来沿途数次栽倒与拳脚,待被带到御前,更是浑身狼藉不堪。
可即便如此,其人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匆匆下跪,奋力将之前言语交代出来:“陛下!赵官家!此战是你用兵如神,全然大胜了……我家魏王愿以燕山道请和!大金退回塞外,汉地全境割让,并许归还靖康所得金银!甚至愿称臣纳贡!”
一些咨询们微微耸动,但更多人却是冷笑以对,至于一身暗金色甲胄,唯一坐在那里的赵宋官家则一声不吭、置若罔闻,只是低头自斟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