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红巾飘落,无声的告别

凯尔茜最近很好,这让我很担心。

我知道这样说听起来很古怪,但事实就是如此。自从上一次凯尔茜在我们面前失态地痛哭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并不是变得更郁郁寡欢,而是重新变回了以前的那个狂野豪爽的女海盗。她的精神变得很好,好得简直可以用“神采奕奕”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而她前一阵因为焦虑而变得瘦弱的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

复原的凯尔茜变得比以前更加亲密地对待红焰,她更喜欢和红焰单独相处而不是与我们一起。我们时常可以看见他们在树林中并辔而行,或是相互倚靠着安静地坐在银星河畔,细数着河上泛起的闪亮浪花。有时候小精灵里格希斯也会加入到他们之中。每当此时,我们都会尽量地避免打扰这一对可怜的情侣。即便是和我们在一起时,凯尔茜的眼中也似乎只有红焰的样子。她有时一脸幸福甜蜜地偎在红焰肩头,有时又失魂落魄地在红焰身旁望着他,仿佛想就这样把他的影子永远印在自己的眼睛里,印在自己的心里……

除此之外,凯尔茜的表现和我们所熟知的女海盗没有更多的不同。我们又能在矿区的斗技场中看见她矫健的身姿,在那里,凯尔茜依旧还是那个勇敢无畏的女剑手,一次次在我们面前展现她过人的身手,用一个接一个胜利羞辱着许多男士的勇力,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击倒在地。她仍然喜欢爽朗地大笑,喜欢大口畅饮泛着香醇泡沫的麦酒,喜欢在聚会中肆无忌惮地高歌起舞,为我们展示她的热情,就像我们从初识到来到圣狐高地时她一直表现出的那样,甚至比那时表现得还要奔放热烈。

但我觉得这些正常的表现恰恰是一种反常。尽管无法描述清楚,可我分明地感觉到在凯尔茜活泼爽朗的表面下,压抑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烦恼。她并没有真正把那些惹人苦痛的烦心事彻底抛却,而更像是把它们淤塞在自己心中不为人知的所在,任由它们滋长纠缠。我没来由地觉得她现在所表现出的开朗只是痛苦爆发前暂时的平静,谁也不知道凯尔茜将会为这暂时的欢悦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一旦这些苦痛爆发出来,就将不再是一个外表坚强内心柔弱的姑娘所能够承受的。

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事实上,除了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红焰,我们的伙伴们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这种让人忧虑的异常。米莉娅有时会在私下里表达她的担心,用她所谓“心理学”的术语来说,这种表现属于“心理重压引起精神上的焦虑,产生了试图缓解冲突和焦虑的消极防御机制的暂时自我麻醉行为”,这种貌似正常的表现有可能会因为“压抑的不断积累达到临界点后,产生自我质疑和自我毁灭的不理智”。她的话太深奥,并不适合让像我这样缺乏知识的人去了解。如果说我从中听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自我毁灭”这个可怕的字眼。

我只知道凯尔茜现在的情况很让人担心,比她前一段时间痛苦虚弱的时候还要让我们为之担忧。

或许只有可怜的红焰为凯尔茜的转变而高兴,一无所知的精灵游侠把这当作了病情好转的表现。恋人的变化让他愈加开朗地面对每个人,我们经常可以可见这个单纯的大男孩热情地与每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人打招呼。有一次,我看见他拉住一个值班士兵的手大声说:“你好吗,士兵?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每个人一切都好……”说着大笑着向凯尔茜的住处跑去,把受了惊吓的士兵留在当地,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那一刻,我有些不忍心去看红焰飞奔离去的背影。我深知,当凯尔茜真的有一天离他而去时,他现在的喜悦将会千百倍地变成悲伤和痛苦,折磨着我们的异族友人。

谁都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凯尔茜的一切表现都把事实指向了那看似唯一的一个结果:她的必将离去,在某个出人意料的清晨或深夜,永不再回来,回到朋友和爱侣的身边。而我们的处境尴尬得可笑:我们只能眼看着朋友的离去,却没有挽留她的立场和勇气。

没有先兆地,突变发生在一个宁静的清晨。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屋外那个敲门的人显然十分焦急,厚重的房门在他的敲打下发出十分响亮的声音,如果任由他这样敲下去,或许他真的能把房门敲碎也说不定。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套上一件外套赶忙拉开了房门。刚拉开门,一个高大的黑影急切地向我扑来。他紧抓住我的双臂,来回摇晃着我的身体,用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大声问我:

“杰夫,你看见凯尔茜了吗?你知道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