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页)
这是在将津岛双子带回咒术高专之后,他第一次接触津岛修治。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夏油杰迟疑了,他伸出去想要触碰门把的那只手瑟缩了一下。
在那扇门面前,夏油杰脑中浮现出了那时他和五条悟找到津岛修治和津岛怜央时的画面。
背着笨重的像是要将他们那小小身躯压垮的巨大双肩包的双子,畏惧般依偎着彼此,两只柔软的手紧紧地彼此交握勾缠,被对方捏的失去血色般泛着苍白,他们被寒露和汗水浸染的湿漉漉的发丝,他们因为疲劳而微微颤抖着的细细小腿,他们独属于孩子的清澈眼瞳中因为被骤然浇灭希望而渗出的崩塌与溃散。
那一条空寂无人的宽阔街道之上,只有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在紧紧相贴着,双子的身后只拖出了一条狭长的单薄影子。
他深刻地记忆着,那天黎明将至的时分,漆黑的帐幕里,身为兄长的津岛修治站在了津岛怜央面前,身为非术师的津岛修治站在了被咒灵寄生着的津岛怜央面前。
而他和悟所做的,却是要将那样相依为命般的两个孩子残忍地分开,让他们紧紧交握的手松开,让他们之间的羁绊断裂,让他们的呼唤声再也传达不到彼此。
这是正确的吗?
这是错误的吗?
夏油杰的心中忽然冒出来了许多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也没能捕捉到的困惑。
为什么津岛右卫郎会如此痛恨他的亲生孩子?
为什么津岛修治不惧怕寄宿在津岛怜央身上的咒灵?
为什么身为非术师的津岛修治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津岛怜央身前?
为什么丑陋而邪恶的咒灵会心甘情愿地为津岛怜央所用?
这些细碎的、繁杂的、混乱而无序的疑惑如同潮水般纷涌而来,一遍遍冲刷着夏油杰原本坚固如岸边磐石的信念。
夏油杰的指尖在医务室的门把上久久地悬停,但他在犹豫些什么,他在迟疑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咯嚓。
医务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那窄窄的门缝之中,津岛修治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正抬头看着夏油杰,他语气轻柔地问道,“怎么站在这里不动?”
大概是因为出身于华族吧,他的吐字发音总是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的腔调。
津岛修治的脸上带着笑。
那是标准的、礼仪性的、连嘴角勾起的位置和眼睛弯起的弧度都规定好了的漂亮笑容。
既僵硬又死板,充斥着讽刺世人般的虚伪。
夏油杰低头凝视着他那双鸢色的透亮眼瞳。
那其中深深埋藏着某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疯狂与灰暗。
“怎么了?”津岛修治问道,笑语盈盈。
“不,没什么。”夏油杰下意识地说道。
他犹豫了一下,问,“我现在要送你离开。”
“离开前你想要最后去见一下你的弟弟吗?今后你可能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不用了。”
津岛修治给出了一个出乎夏油杰意料之外的答案。
暖棕微卷的头发垂落在津岛修治的脸侧,有着一张缱绻漂亮的脸庞的孩子抬眸看向他,深泉般凉薄的眼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与乞怜。
“我和怜央会相见的,但不是现在。”
“身为弱者,任由强者摆布,在你们惺惺作态的怜悯和施舍之下,如同小丑般上演一出惜惜相别的可笑剧目,用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取悦你们,不觉得很糟糕吗?”
“这样的相见毫无意义,除了徒增软弱,别无用处。”
津岛修治说,“强者支配弱者,弱者服从强者,这就是世界的本质,这就是生存游戏的铁律。”
“这世界是强者的世界,恃强凌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也认同这一点。所以我不会做什么无谓的反抗。”
“夏油杰,可以拜托你帮我转告五条悟吗?”津岛修治眉眼弯弯,吐字轻柔,“我很感谢他帮我保护了怜央,也会按照约定忍耐着独自一人的寂寞,怜央就暂时拜托他照顾了。”
“在我摆脱这弱小又无力的处境之前。”
津岛修治的眼中有着某种惊心动魄的东西在迅速地发酵着。
“也顺便帮我转告他吧。”津岛修治朝夏油杰露出了一个略显疯态的笑容,他的语调平缓,却饱含着戾气十足的杀意,“如果将来某一天津岛右卫郎死掉了,那一定是我做的。”
“我会如同寄生虫一般,如同菟丝子一般,紧紧攀附在津岛氏族上,吸食骨髓,汲取养分,逐渐逐渐地让这个恶心又腐朽的家族变成一具任由我操纵的空壳傀儡。”他说,“我会学着撰取权势,我会学着践踏他人,我会学着成为强者。”
“我不会一直听他的话,乖乖忍耐下去的。等到我的位置高于他的位置的时候,到那时候,我和怜央就会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