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第7/17页)

“你……”唐泽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被撞坏了,朝夕相对这么多日子,居然没有发现,这个力大无穷的小不点,是个女儿身。

对于自己现在的样子,念似乎没有一点普通女孩子的害羞之心,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拿起搁在地上的皮囊,把它交到了唐泽手里。

几条鲜鱼,还在皮囊中蹦达。

“念……”唐泽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看到挂在她长长睫毛上,在微微颤动的水珠。

“鱼……吃……”念歪着脑袋指着皮囊,嘴里发着含混不清的单字,这些日子,唐泽一有空就教她说话,她学得很努力,虽然成果并不明显。

皮囊掉到了地上,唐泽突然一把把念揽入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有的感觉,消失了太多年,他几乎都要遗忘。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病重,想喝鱼汤,他妈妈卖掉自己心爱的戒指,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他买回鲜鱼,熬好了汤。

真鲜啊,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味道。

妈妈突然病故之后,他被房东撵了出来,从此颠沛流离,受尽欺辱。莫说鱼汤,鱼骨都没有他的份。

成了图门集团专有的除妖师之后,为一碗馊饭跟人打得头破血流的经历成为了绝对的历史,他吩咐佣人买来最贵的鱼,找来最顶级的厨师为他熬汤,可是无论厨师多么努力,都没办法替他找回当年那碗鱼汤的味道。

这成了他最大的疑惑,以及遗憾。

可是刚才,他从那个散发着鱼腥味的皮囊里,嗅出了那个遗失但是又期盼已久的味道。

什么味道?鱼汤,还是其它?唐泽自己也说不清楚。

念在他怀里,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起伏,只不过总是睁得圆圆的大眼,此刻半眯着,长睫毛覆盖下来,藏起了她的眼神。

过了许久,唐泽松开她,拉着她并肩坐下。

现在已经是深夜,唐泽睡意全无,只想跟身边的人,说话。

“念,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人么?”他抬头看着明亮依旧的圆月,嘴角浮起自嘲的笑容,“我收钱,然后替人杀妖,然后抢它们的元丹。我的剑上,全是妖怪的血……”

念挨着他,跟他一起看着月亮,似乎没有听他在讲什么。

唐泽笑笑,也不管她明白与否,把他积压在心里的一切,一一说了出来。

一个不说话不回应的女人,也许是最好的倾诉伙伴。

末了,他拉起念的手,问:“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外头的世界么?跟我一起离开卧虚山。”

念转过脸,看着他的眼睛。

“念,你是人类的孩子。你和我一样,都不属于这里。我们一起走,好吗?”唐泽侧过身,指着远处的深海,“看到了么,海的另一端,才是你我的世界!”

念的手,从他的手里抽离。

“念……”他有些愕然。

念站起身,抛下他,走出了树林。

唐泽看着她的背影,不明所以……

卧虚山的日子,单调而平淡,不觉间,唐泽又度过了十来个日夜。

而念,似乎不怎么再跟他亲近,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唐泽不止关心念在想什么,他更关心的是,现在如何才能离开这座孤岛。

海的另一端,还有一场圣诞节的婚礼在等着他。

这一场盛事,他等待了许久。

可是,唐泽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残肢,现在的自己,还可以跟以前一样神采飞扬地站在她面前,抱着她在自己并不喜欢的圆舞曲中共舞么?!

深深叹了一口气,唐泽颓然仰倒在生着短草的软地上,茫然地看着不时从空中飞过的海鸟。

不远处的老树后,一个小小的脑袋悄悄地缩了回去,无声地走开。

从早晨开始,今天的天空就笼罩在阴霾之下,海面上刮起了割脸的寒风。

唐泽没有出去,一直留在石洞中,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那本手札。本指望能从里头找出离开卧虚山的方法,但是,没有。他不知道这本手札的主人,也就是念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离开卧虚山。从页末那篇明显颤抖潦草的字迹来看,这个男人至少是尝试过离开此地。

正当他捧着手札入神时,念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个用树叶裹着的小包。

放下手札,唐泽看着念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解开树叶包,两粒小拇指头大小的黑色丸子躺在其中,包裹在浓烈而怪异的气味中。

念把丸子递到唐泽面前,要他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