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第2/4页)

那人就站在拐角处,徐恪看见他的衣袖之后,便抬了抬手,让随侍的宫人都退下去。

宫人迟疑,便被他提着衣领,丢下台阶。

他转身向回,听见那人仿佛在问身边的人:“怎么样了?全都烧了么?”

顾渊看了一眼,应道:“嗯,都烧完了,帝君的神像也烧没了。”

一时间,林信也没有想到,重渊帝君的神像是金的,不会被火烧没。

徐恪只看得见尚是凡人的林信,却看不见顾渊。

他快步上前,拽住林信的衣袖,生怕他跑了。

林信下意识朝他那里转过头:“怎么了?”

他以为是顾渊牵他。

顾渊皱眉,抬手想要拂开徐恪的手。

徐恪却攥得紧,喉咙一紧,不大确定地唤了一声:“林信?”

林信还能辨认出他的声音,只道:“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徐恪还有些不敢相信,却道:“你走错地方了,林蓁在城外。”

“我知道,因为你放火烧了承朝宫,所以我过来看看。”

“你真的成仙了?”

“嗯。”

徐恪最后问道:“那朕从前……”

“我们从前见过。”林信点头,“但是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年少时的记忆重新浮现,他想要解释:“朕曾经试过……”

徐恪停下,他以为这种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他看见林信额上的汗珠:“你不急的话,我有些话……”

林信不大想和他说话:“阿蓁那边还在等我。两边对峙,应当避嫌。”

“大局已定,说两句话罢了。从前又不是没说过。”

林信想了想,道:“你说。”

徐恪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林信举起竹杖,就敲了他一下。

徐恪道:“这里太热,去城楼上。”

林信便道:“有人扶我,不劳烦你。”

吴国的图腾是一条黑蛟,尚黑,宫墙城楼也都是一式儿的黑颜色。

途中,徐恪从宫人手中拿过灯笼,然后看了一眼林信蒙在眼前的白绫。

似是随口一问:“眼睛?”

林信应道:“暂时坏了。”

他也不会以为徐恪是在关心他。

顾渊扶着他,徐恪走在前边,登上宫墙城楼。

脚下灯火升平,徐恪将灯笼挂在城楼上。

他侧过身,看着林信:“你做枕水村的护佑神,常常帮枕水村吧?”

“和其他护佑神比起来,确实是这样。”

寻常护佑神高坐神台,只是任由天道将他们功德簿上的功德划去散福,并不管具体的事。

徐恪轻笑一声:“难怪。”

“你所知道的,我只帮过枕水村两次。”林信道,“头一次是你爹要建行宫,我来了这里;第二次是你南下,把村中人逼得南下逃亡,我在山谷口帮他们绊住你。”

“上回围城呢?”

“你连夜围城,我连夜赶来,什么事情都还没做,阿蓁便带着人到了。这一回我没有帮上忙,还多吃了他们两顿饭。”

徐恪换了笃定的语气:“林蓁是你教出来的。”

“我不常见他,只教过他几年,教的也不好,只会让他注意休息。”林信顿了顿,“毕竟我自己也不是个很好的皇帝,倘若让我做皇帝,我也做不好。”

“他是你教出来的,所以他克朕。”

“不是。”林信道,“他是靠着自己,才走到今天这步的。”

徐恪拂袖,似是不屑。

他换了个话题:“朕曾经也是想要听你的话,做个明君的。”

“然后呢?”

“然后他们都不准朕做个明君。”

“如何?”

“吴国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朕挣扎了好几年,最终还是被他们拖到泥淖里。”

“是么?”

“朕不同他们一起烂下去,朕就活不下去。朕每日看着他们虚伪至极的嘴脸,朕恨不能自戳双目。只有和他们一样,朕才得以解脱,才活得下去。”

“是。”林信垂眸,“你不仅活得下去,还活得很开心。百官任你驱使,万民供你践踏。你想围猎,便带着人放火,骑着高头大马,以百姓为猎物,追赶取乐。”

“朕根本不想这样。”徐恪有些恼火,急于辩解,一时间连自称也忘记了,只是大喊道,“如果我是林蓁,我一定做得比他好!”

林信无奈地笑了笑:“你真的这样想?”

把自己和林蓁放在一起,应当是为徐恪所不齿的事情。

所以他很快就改了口:“如果吴国不是现在这样,烂到根子里的吴国;如果我没有那样一个沉迷修道的父皇;如果我不是唯一的皇子,不是年幼即位的太子;如果我有一个肯教我的人……”

他低声道:“如果你肯教我,如果你肯像教林蓁那样教我。但凡你愿意施舍一点善心给我——”

林信没有说话。

徐恪道:“我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