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3页)
卡勒姆已经没有用了。病人们已经没有用了。这栋设施已经没有用了除了阿尼姆斯。
而索菲亚不禁怀疑,在她父亲眼中,她是否也已经没有用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强硬而充满愤怒。
麦克高文仿佛索菲亚刚才什么也没说一样开口了:“我需要先把您带出去。”
“不!”索菲亚再度大叫。她朝麦克高文走近了一步,脸颊因为愤怒而涨红。瑞金大步地走过她,甚至都没有回一下头:“我们必须走了,索菲亚!”
这不是反对,也不是争执。艾伦·瑞金是在惩罚她。
滚烫的耻辱冲刷过她,随之而来的是暴怒。即便是现在,当她对她父亲要有意地谋杀掉五十个人——其中有些与现实的连接弱得甚至都无法造成威胁——发出质疑时,他却无视她,就好像她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抓着自己的裤腿,因为蛋筒冰淇淋掉在地上而哭闹。
他显然认为她会跟上来,像自己腿边的狗那样。
她没有。
约瑟夫·林奇站在无限房间之中。灯光在闪烁,警报声的尖叫刺入他的耳朵。但他是房间里的二十多个人中唯一一个注意到这点的。
在过去三十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唯一一个注意到任何事情的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圣殿骑士用来引诱或威胁他,让他进行合作。他杀死了他所爱的人,以保护她不受他们的侵扰,而他的儿子似乎就这么从地面上蒸发了。
约瑟夫也小心地没有与任何人成为好友,这样圣殿骑士就不会利用他的哪个病友来施加影响了。他从未自愿进入过阿尼姆斯,而很快便因此而付出了代价。
但他是个顽固的人。他的妻子喜欢微笑着这么说他。他紧抓着对她的记忆,包括她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的记忆,仿佛紧抓着一把刀的刀刃。这很痛苦,极度地痛苦,而正因为如此痛苦,他才如此紧紧抓住它不放。
现在,他再也不用紧抓住任何东西了。他的儿子来了。超出所有的祈祷、所有的愿望、所有的奢望和梦所能够希求的,卡勒姆找到了他的父亲、并理解了他。他的儿子很强大——那是因为她在他体内,约瑟夫想着,稍稍露出了微笑,与此同时他周围的整个世界,这个有序得不可置信的世界,开始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他不再需要为卡勒姆担忧了。那个男孩——不,他已经是个长大的男人了,而这个男人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约瑟夫紧抓着他的刀刃,那把他曾深刺入他所爱的人的喉咙的刀刃,那把卡勒姆压在他喉头的刀刃,那把卡勒姆还给他的刀刃。现在,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
约瑟夫听到警卫们来找他了。他不用看见他手中拿着的一英尺长的钢刀,就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能听到刀刃短促的响动混杂在男人坚定的脚步声中。
当这个将成为他的凶手的男人走到他身后时,卡勒姆转过身,平静、随意地,将他的刺客之刀刺入那人的身体。
儿子给自己最后的礼物,约瑟夫·林奇终于能够像妻子一样,为信条而死了。
现在有三个人向他冲去。杀掉第一个人轻易得有点可笑——然后是第二个。但是,也许是无可避免,第三个警卫溜到他的身后,锋利的刀刃深深刺了下来。
痛苦是一种礼物,让约瑟夫在这很长、很长的时间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还活着。警卫抽出刀,滚烫的红色血液顺着约瑟夫的身体侧面流了下来。
我的血不是我自己的,他想道。随后,当刺客约瑟夫·林奇,感受到那最后的强烈冰冷降临,当他眼前的一切成为黑色时,他微笑了。
他自由了。
科学家索菲亚·瑞金——同时也是一名圣殿骑士——站在原地,而那刺客的群像似乎开始清醒过来。一个接一个,他们抬起了头,从兜帽下面注视着卡勒姆。他们看到了他,就像阿吉拉尔一样。
卡勒姆也看着他们,与每一个人视线相交。这些是他的先祖们?他们站在这里是在进行沉默的谴责——还是祝福?
只有卡勒姆知道,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都已所剩无几。这个意识刺痛了她。
有一个刚刚才出现的影像比其他人都要矮小、纤细。当索菲亚注视着时,这个人影抬起头,注视着卡勒姆,就像其他人所做的一样。
这是卡勒姆的母亲,她身材纤细,小巧玲珑,有着一头温暖的红金色头发。她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带着一抹微笑。
岁月留下的痕迹从卡勒姆脸上消失了。自索菲亚认识他以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认识他的时间几乎长及他的一生——他第一次看起来毫无防备。他缓慢地动起来了,仿佛独自沉浸在一个梦中,直到他与他母亲的全息影像站得如此接近,甚至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