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页)

“我会死在这里,对不对?”

索菲亚没有马上回答。她在他身边坐下,交叠双腿,前倾过身。

“不会。”她说,“只要你自愿进去那里,就不会。”她冲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他从她面前转过头,盯着上方,光线在他脸上来来去去。

“我们可以结束这种痛苦,卡勒姆,”她继续诚恳地说着,“为每一个人。”

“我做不到。”卡勒姆说。这并非某种抗议或绝望。这只是个简单、直白的陈述,而索菲亚发现这让她痛苦。

“你可以的。”她回答道。他现在看着她了,想要相信她,但却又太过警惕无法做到。这又带来了一阵出乎意料的痛苦。她又想到了她孩提时代的守候:等候着野生的动物、等候着驯服、等候着失去的机会。

索菲亚吸了一口气,考虑着自己的下一步。她的父亲不会喜欢这样的。这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但某些东西告诉她,这么做是正确的。

如果她想要卡勒姆相信她,她就必须相信卡勒姆。相信他能够理解他们所向他索求的是什么。

“我有东西想要给你看。”

二十分钟不到,看护们就将卡勒姆从回复池中带了出来,给他洗浴、更衣,把他放进一台轮椅中。他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与她会面。他因这种无助的状况感到沮丧而愤恨,这种感觉一波一波地涌上他心头。索菲亚想要推轮椅,但卡勒姆难以忍受;他自己抓住轮子,反抗地转离她。

“去哪里?”他问道。

“阿尼姆斯房间。”他的表情变得强硬,于是她加上了一句,“并不是要你回去。”

“你说对了。我不会回去的。”卡勒姆回答道。他让她走在前面,前一趟他沿这条走廊走向那间房间时,他的状况并不适于记下路线。

她让她的队伍去休息了,因此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自然阳光经由上方过滤而下,但这个区域的其他地方都沉浸在商铺关门后照明的那种冰冷蓝光中。

当他们到达阿尼姆斯房间后,卡勒姆允许索菲亚将轮椅推到一处陈列柜旁。她用一串钥匙打开了陈列柜,拿出一件东西。她看了那东西一会儿。她背对着卡勒姆,所以他看不到那是什么。这是她改变主意的最后机会。一旦把它给了卡勒姆,她所开始的事就再也无法停止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到卡勒姆面前,将那条项链递给他。挂坠轻轻地在银链条上摇晃。

一开始,他只是带着轻微的好奇看着她。然后,当他的双眼落在项链上时,她看见那种似曾相识的表情闪现于他的脸上。

一颗八角星,中间有一个钻石的形状。在那上面,用黑色雕刻着一个很像是字母A的记号,如果A字的线条是由装饰般、稍稍弯曲的刀刃组成的话。

在他生命的头七年中,他每天都会见到这个挂坠。他最后一次见到它时,项坠上的银色链条正被滴落的鲜血所侵蚀,而这条链条正从一只已死去的手中垂下。

回忆猛地涌上他的视野:那极清晰的影像,每一滴饱满的血珠在他母亲的指尖闪光,然后慢慢地,伴随着轻柔的“噗噗”声打在油地毡上。佩西·克莱恩轻细的嗓音,一场恐怖片的诡异配乐。

房间里那温暖的色泽,他母亲草莓金色的秀发的色泽。

她死去的双眼中的空洞。

怒火与哀恸,比愤怒更危险、更有力,冲刷过他全身。但这是他的怒火,他的哀恸,而他是不会与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分享的。

慢慢地,他抬起手,接过那根项链。

“你从哪里拿来的?”他以粗戾的低声问道。

“我父亲从你母亲的被害现场找到它的。他将它带到这里进行保管。”

他眼旁的一块肌肉抽搐着。他的心思回到了那一队轰鸣着停在他儿时居所前的黑色厢型车。那苍白、骨瘦如柴的男人,戴着墨镜,身穿黑衣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那么……那到底就是艾伦·瑞金了,那个年幼的卡勒姆曾见过在电视上讲话的人。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男人养育出了这个有着天使面孔的女人,而她现在正用含着同情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保管。”卡勒姆重复着,难以置信,“你们偷走了它。”

“这是你母亲的项链,”索菲亚回应道,“我希望你能拿着它。”

她确实认为这是种友好的表示。她不能理解这给他带来了什么影响。有那么一会,卡勒姆的心思闪回了那张老照片,那另一个微笑着、被谋杀了的母亲,这个母亲有一个小女儿,而她长大了,正站在他面前,把他自己被杀母亲的项链交给他。

卡勒姆集中精神思考她所说的话。她的父亲在场;他找到了它。“他为什么在那里?”

“为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