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5/11页)
当她暗自期待她的想法是正确的时候,她听见了石头上一阵微弱的鳞片窸窣声。至少,有一条蛇被留了下来。她觉得有些安慰,因为那表示她不是全然的孤单。
这一条蛇一定非常强壮,她想。
也许是那条咬了她的大蛇,它的体型大到可以保暖。她睁开眼睛,试着伸手探向那个声音的源头。在她的手可以动之前如果她的手真的动得了她看见了那群毒蛇。
因为不只一条毒蛇被留了下来。两条,不,是三条梦蛇互相缠绕在一起,离她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每一条蛇体型都不大,每一条都只比青草大一些。它们缠卷在一起,不停蠕动,在霜上留下一些深色的象形文字,舞蛇看不懂这种文字。但是她确定那些形状一定有某种含意,要是她能辨识出来的话。从她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一部分的文字,所以她缓慢地拖着僵硬的身体,转头去追踪连绵不断的痕迹。那些梦蛇停留在她视野的边缘,互相摩擦,身体形成了三条线组成的螺旋体。
那些毒蛇快要冻死了,一定是这样子的,没错,她必须想个办法呼唤诺斯,要他救救它们。舞蛇用两只手肘撑起自己,但是她无法移得更远了。她努力地试着要说话,但是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击溃了她。诺斯和他的蛇,舞蛇呕着,但却吐不出来,因为她的胃里根本没有东西可吐。毒液仍在她体内起着作用。
那个剧烈的刺痛消退成深沉有规律的悸痛,她抵抗着那个悸痛,强迫自己越来越不去感觉到它,但是她无法一直维持足够的体力去抗拒。痛苦淹没了她,她再次昏了过去。
舞蛇从睡眠中醒来,而非从无意识的状态下清醒。她的感觉仍然很痛苦,但是她知道当她抵抗着一次又一次的悸痛,她确实成功制止了痛楚扩散,也不继续阵痛下去了。她依然是自由的,诺斯无法用梦蛇奴役她。那个疯子曾经描述过狂喜时的感受,所以那个毒液并没有像影响诺斯的追随者一样影响到舞蛇。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医生免疫力的关系,或是她的意志力成功抵抗了毒液的效用。但这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明白了为什么诺斯会这么确定梅莉莎不会冻死。舞蛇能感觉寒意仍在,但是她却觉得很温暖,甚至非常热。舞蛇体内的新陈代谢已经增强了,但是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她全身热血沸腾,她知道她无须再害怕会冻伤了。
她想到那些梦蛇,在结霜的地面上,它们仍能够活动,真是不可思议。
那一定只是个梦,她想。
但是她环顾四周,在那些毒蛇蠕动造成的那些神秘难解的象形文字之上,三条细小的毒蛇缠卷在一起。她看到另外三条毒蛇也缠在一起,然后又是另外三条蛇,突然间她惊喜万分,赫然明白了这个地方,还有这些生物试图传递给她的讯息。她就好像是世代以来所有医生的代表,上天有意安排她到这里,以接受它们所赐予的礼物。
甚至当她还在思索自己花了多久时间才发现梦蛇的秘密时,她就全然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她已经成功抵抗毒液的影响,也了解了那些象形文字在诉说什么。她看见了更多的三条梦蛇缠在一块儿,在冰冷的岩石上交配。
就像地球上其他的族群一样,她的族人太以自我为中心,不知道自我反省。也许那是无可避免的,因为他们被迫离群索居,与世隔绝。但是结果却造成了医生的目光短浅。为了保护梦蛇,他们一直不让它们继续长大。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梦蛇太珍贵太脆弱了,不能冒险在它们身上做任何实验。比起迫害他们已经拥有的梦蛇的性命,依赖细胞核移植技术复制出几条新的梦蛇比较保险。
对于这么简单明了的答案,舞蛇不禁莞尔。医生的梦蛇当然会长不大,因为在它们发育的某个阶段,它们必须处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温度之下。它们当然也很难得交配,就算是几条自然成熟的梦蛇也一样;低温才能启动繁殖能力。结果到最后,因为希望那些成熟的毒蛇能够交配,所以医生遵循了冗长乏味的计划步骤,将它们……两条蛇配对放在一块儿。
与新知识隔绝的医生们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梦蛇是外星生物,但是他们一直无法明白它们到底有多特殊。
两条蛇配对。舞蛇无声地笑了出来。
她回想起在训练期间,在课堂上,在用餐时,她与其他医生激烈争辩着梦蛇到底有两对染色体,还是有六对染色体,因为细胞核的数量让这两个论点都有可能存在。但是在那些激辩中,却没有一个人曾经触碰到事实。梦蛇有三对染色体,而且它们交配的时候是三条蛇配对,而不是两条蛇。舞蛇心中的笑声渐渐消退成一个悲哀的笑容,为这么多年来她和她的族人所犯下的错误感到遗憾。由于缺少正确的资讯,缺少足够的机器和技术来支援生物可能性实验的探究,还有他们的民族优越意识,再加上地理上被迫与世隔绝,太多的民族自动将自己和其他民族区隔开来,让他们一直无法进步。她的族人已经犯下了错误,他们的成就,竟是建立在他们对梦蛇的误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