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7页)

她们又回到了山区。她们向西直行,那是到达安全之地最快捷的路径。比起遥远的北方山腰镇的陡峭崖壁,这里的丘陵山势较为和缓,非常容易攀登,但是从这里翻越山脉,却比北方的路径还要远得多。在她们抵达了第一个山脊,还未开始翻越下一个更高的山丘之前,梅莉莎勒住松鼠的缰绳,转头回望渐渐变暗的沙漠。过了一会儿,她朝舞蛇咧嘴一笑,“我们成功了。”她说。

舞蛇迟迟地才回报她一个微笑。“你说得没错,”她说,“我们成功了。”她此刻对沙漠风暴极度地不安,山丘中干净冰凉的空气慢慢地消失了。云层低垂,给人一种压迫感,遮蔽了天空。直到下个春天,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一小块的晴空、星辰,或是月亮,无论他是沙漠商旅还是山区居民,太阳的光芒也会越来越黯淡。此刻太阳渐渐没入山巅之下,夕阳照着舞蛇,她的身影落在背后天色渐暗的平坦旷野中。远离了狂风的威胁,远离了沙漠稀少的水源与炙热,舞蛇催促着旋风向前,朝着他们共同归属的山林前进。

舞蛇一直留心寻找着扎营的地点。马匹还没往山下走得太远,她听见一个令人欣喜的潺潺流水声。那条山路经过了一个小山沟,就到了那个山涧溪水的源头。看起来好像有人曾在这个地方扎过营,不过应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水源附近滋养着一些矮小茂密的常生树木,还有一些马匹可食的牧草。在地面中央一块久经践踏的空地上,留有木炭的污迹,但是舞蛇并没有柴薪。她很清楚不要像那些旅人一样,试图去砍断那些常生树木,结果却徒劳无功,仅在粗糙树干上留下斧头的砍痕,现在将树干分成两半的砍痕又重新长回原状了。树皮之下的树干就像钢铁一样强韧。

想要在晚上的山区里赶路,就像在白天的沙漠中一样寸步难行。虽然从城市回程的路上轻松愉快,但却无法消除整趟旅程紧张的感觉。她们会在晚上停下来休息,到了天亮的时候。

到了天亮的时候,然后呢?这么多天以来,她都一直不停在赶路,匆忙赶赴治病,救人免于死亡,或是仓促逃离始终不平静的漠地。她非得要停下片刻,才能赫然了解到,她已经不再有任何需要赶路的理由了。没有任何人迫切地需要她从这头赶至那头,她也不用再只睡几个小时,然后在黎明或落日时分呵欠连连地醒来。她的故乡在等待着她,但她却一点也不确定,一旦她回到故乡,那里还会是她的家吗?除了失败、坏消息,和一条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性情猛烈的沙地蝮蛇外,她什么也带不回去。她解开毒蛇袋,轻轻地将它放在地面上。

梅莉莎按摩过马匹之后,就跪在行李旁,开始拿出食物和蜡制炉子。自从启程以来,这是她们第一次正式的扎营。舞蛇蹲在她女儿的身旁,帮忙弄着晚餐。

“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梅莉莎说,“你去休息吧。”

“这样似乎不太公平。”舞蛇说。

“我不介意。”

“这不是重点。”

“我喜欢为你做事。”梅莉莎说。

舞蛇将双手搭在梅莉莎的肩膀上,没有强迫或促使她转身。“我知道。但是我也喜欢为你做事。”

梅莉莎的手指紧张地摸弄着扣环和皮带。“这样做不对,”她终于说,“你是个医生,而我我在马厩里工作。我为你做事是理所当然的。”

“是哪个地方的人说,一个医生比一个马厩的工人享有更多的权利?你是我的女儿,而且我们还是彼此的好伙伴。”

梅莉莎猝然转身,紧紧地拥着舞蛇,她的头埋进她的衬衫里。舞蛇拥抱着她,在坚硬的土地上前后摇晃地安慰着梅莉莎,就好像她是个年幼的稚儿,而她自己却没有机会再返回那个模样了。

过了几分钟,梅莉莎松开手臂,抽回身体,再次控制住自身的情绪,尴尬地看向别处。

“我不喜欢没事可做。”

“曾几何时你又有过这种机会试一试?”

梅莉莎耸耸肩。

“我们可以轮流做,”舞蛇说,“或是把每天的工作互相分配。你比较喜欢怎么做?”

梅莉莎与她正眼相对,迅速地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把每天的工作互相分配。”她环顾四周,好像她这才第一次瞧见这个营地。“也许那边会有一些枯木。”她说,“而且我们也需要一些水。”她伸手拿走捆木头的带子和皮革水袋。

舞蛇从她手中拿回皮水袋。“再过几分钟,我们在这里会合。要是什么也没找到,不要继续花时间找下去。不管冬天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也许都被春天最先到达这里的旅人用光了,如果春天真有旅人会到这儿的话。”这个地方看起来不仅好像许多年没人来过,周遭还弥漫着一股无法言喻、荒废弃置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