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4页)
似乎能想象到那样的画面,凌初面容柔和,轻声问:“那你呢?”
你还没说你过得怎么样。
易韶睁开眼,缓慢垂下眸。
没说开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说,想质问凌初为什么没有回去,想问她这些年去了哪,想告诉她自己守着她们曾经的承诺,努力掌控朝权,肃清政治,开创盛世。
千言万语到了此时此刻,却像滞在喉咙中,只剩下几个字。
“我很累。”一股积攒了很久的酸涩涌上来,易韶从未想到,有一世记忆的自己,竟还会如小儿般如此委屈,她眨眨发热的眼,又说了一遍:“我很累。”
以女子之身掌控朝廷很累,平复战乱收复四海很累,和朝臣斗智斗勇推行新政很累,为保太女成功继位灭除各方觊觎……
很累。
她两手按在椅侧,有些幼稚地伸直腿,低声说:“每当那时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也曾这样,12岁就上战场,负担着本不必负担的重任,和文帝虚与委蛇,与世家勾心斗角,习武练兵,于战场厮杀,外表再恣意放荡,内里却不曾有半分放纵。”
城灭流亡,她们这些从生死中走过来的人,多少都会心生偏念。
乐康爱财,成了天下第一的首富;依灵喜好玩弄人心,裙下之臣遍及天下;而她,贪恋权柄。
唯有凌初,易韶知道不是她无欲无求,只是因为她把所有的担子都背在自己身上,清醒地知道要做什么,便克己复礼,不敢稍有片刻纵欲贪欢。
“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厌烦了这些负担,所以再不肯回来看我们一眼。”
石厥国破,副将说凌初领一匹精锐小队攻进皇城,战势混乱,双方都杀昏了眼,结束后将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易韶就知道,她不是死了,而是走了。
这个念头一起,易韶便揣了大半辈子,所以这辈子看到凌初后,她忍不住上前,又自欺欺人不敢相认,只因不知对方是不是真的愿意再见到她。
易韶说了很多话,一直都垂着头,声音从下方传来,透着股压抑着的沉闷。
凌初哑顿良久,长叹了口气:“阿韶,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没你想的那么无坚不摧,也没有那么积极勇敢,那时的我……用现在的话讲,应该叫精神到达了临界期吧。”
手刃亲父,屠戮石厥,旧仇已报,亲人离世。
身体因为早年练急功激发潜力,到了那时已经从里破败,命不久矣。
人生太苦了,连那一点点的甜,都裹着黄连。
可她不想放弃自己,也不想麻烦别人,所以选择离开,前半生为信念而活,后半生她想对自己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