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连环 父亲查出什么来了?

而在此刻,相府方开过一场晚宴。棠音正坐在书房中,手里捧着一碗糖蒸酥酪,正等着父亲从前厅待客归来。

酥酪蒸得恰到好处,入口甜软香糯,棠音却有些食不知味,脑海里尽是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一会儿是满钿与烧蓝在废殿里烧小袄与虎头鞋的场景,一会儿,又是李容徽背对着她,将满钿与烧蓝弄晕在地的场景。

那时事态紧急,她听了李容徽解释后,便未再多想些什么。

而如今想来,他的动作,未免也太过熟稔了一些。

熟稔得,就像是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熟稔得,就像是已镂刻入骨血中的本能。

‘吱呀’一声长响,槅扇自外打开,夜风挟裹着庭院中的寒气一同涌来,打断了棠音的思绪。

她抬目看向槅扇的方向,旋即便将手里的碗盏搁下,紧步迎了上去。

“爹爹。”她轻声唤道。

来人正是沈厉山。

他分明是自前厅中待客归来,但不知为何,一张冷肃的面孔上却不见半分喜色,眸光沉沉,隐有怒意。

“你们都下去。”

他冷着脸吩咐了一声,把书房里服侍的下人们都赶了出去,紧皱着眉于上首坐了,又曲起指节重重叩了叩花梨木的桌面,对棠音道:“棠音,你坐下。”

沈厉山为人刚直,但是对待棠音,却少有这样冷肃的时候。

棠音知道,父亲这定要说什么正事,便也不再多言,只乖顺点头,拢起裙裾,在沈厉山下首的一张圈椅上坐了。

沈厉山看着自家女儿乖巧的模样,面色稍霁,但眉宇间却仍旧是紧紧锁着,未曾有半分松缓。

“上回太子之事,已查出些眉目了。”

棠音心中一跳,抬起一双杏眼,有些惴惴地望着父亲:“父亲查出什么来了?”

沈厉山看了她一眼,冷声开口:“你可知道碧玺?”

碧玺——

这不是今日废殿中,侍女烧蓝提到过的名字吗?

棠音一双杏眼轻轻睁大了,心跳蓦地快了几分。可今日,她是瞒着父亲入宫的,一时间,便没敢说废殿里的事情,只点头道:“知道的,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娥。女儿去清繁殿陪伴皇后娘娘的时候,曾见过几回。”

沈厉山听完她的答话,面色却并未缓和半分,语声愈沉:“当初太子赠予你的那条披帛,就是她送到东宫里去的。”

见棠音一脸讶然之色,沈厉山又皱眉解释道:“那条披帛,本是江宁巡抚进献给皇后的。只是颜色过于鲜妍,内侧又暗绣了海棠花的模样,便被皇后赏赐给了太子,意在令太子转赠与你。而接了这桩差事的人,就是宫娥碧玺。”

棠音露在袖口外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不安地攥紧了自己的袖缘,嗓音微颤:“那她……是,是死在了东宫里?”

沈厉山闻言,眸光一扫棠音,立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死讯?”

“我……”棠音有些心虚地低下眼去,到底是不敢将瞒着父亲入宫,又险些被金吾卫当刺客抓了个正着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扯了个谎:“是昭华来信说宫里的事情的时候,顺道提上了一笔。”

沈厉山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追问,只道:“倒是不曾死在东宫。”

棠音刚微松一口气,却又听沈厉山冷冷道:“送个披帛,在东宫里待了有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面色煞白,双目红肿,回清繁殿隔夜就死了。宫里说是染了什么恶疾,连夜把尸首拉去乱葬岗烧了。”

他说着指节重重敲了一下桌面,冷笑道:“真是好一个死无对证。东宫与清繁殿将这件事掩得滴水不漏,我调动细作查了这许久,也就查出这点消息来。连一点证据都不曾拿到手。太子这些年,可算是长进了。”

棠音听着,只觉得一阵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钻,没一会儿,一张小脸上便已经褪尽了血色。

她倏然想起了废殿里的情景。

那小袄,那虎头鞋,那满殿弥漫着的麝香味,还有烧蓝啜泣着说的那句‘碧玺,我把东西都烧给你了,你安心地去吧。别再来梦里找我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刀尖似地在她心口悬着,让她既慌且怕,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装披帛的紫檀木匣子上,混有麝香味的脂粉香与血腥味,该不会是……

她想到这里,面色彻底白了,忍不住背过身去,掩住檀口一阵作呕。

“这是怎么了?”沈厉山猛然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对外吼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棠音忙忍住了胸腔里翻涌的恶心,连连摇头,颤声道:“不用,不用请大夫。女儿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给父亲福了福身,慢慢往外走。

而沈厉山的声音,沉沉自身后追来,语重心长:“棠音,为父知道,你心悦太子数年,没有证据摆在眼前,怕是不肯轻易死心。这件事,与其他曾有过疑点之事,为父会一直追查下去。但在此之前,你最好还是别再入宫与太子相见。毕竟两情长久,并不在一时。倒不如花些时日,彻底弄清此人是否值得你真心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