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拥抱 阿嫣倾身过去,抱住了他。……
初春的风拂过门口, 摇动松柏枝柯。
祠堂里针落可闻。
还是老太妃最先打破沉默。
“你母亲的死,我都看在眼中,确实是胎位不正以致难产, 与旁人无尤。”她拄着拐杖, 徐徐走到谢瑁跟前,“当时后院是我做主, 你父亲也在场,伺候的人也都是亲信。”
谢瑁不应, 只讽笑般扯了扯嘴角。
这能证明什么呢?
深宅后院里欺上瞒下的事情多了, 譬如秦念月瞒天过海、郑家私探消息, 老太妃和谢衮不知道, 并不代表事情没发生。若当时能瞧出端倪,武氏哪还能嫁进王府?
自是手段极为隐蔽, 难以察知。
谢瑁心中冷嗤,只将目光投向武氏。
武氏听了却只想笑。
她确实很早就与谢衮相识,早在嫁进王府之前, 但也只是相识而已。武家以弓马骑射立身,她自幼与兄弟一道教养, 也曾去过校场军营, 出入之间碰到年纪相若的谢衮, 难免打个招呼。
两人的交情也仅限于此。
谢衮成亲的时候, 她也在议婚。
只不过她年轻时运气不佳, 挑中了贝州一位文武兼修的年轻小将, 奈何成婚前夕小将在巡边时遇敌丧命, 婚事就此作罢。
武家敬其英烈,两三年不提婚事。
后来谢衮丧妻得子,因男人们时常在外公事忙碌, 先老王爷怕患有腿疾的元配之子受委屈,特地挑了性情飒爽,也担得起王妃之位的武氏求娶为继室。
原是媒妁之言成就的婚事,因两人性情志趣相投,才有了后来融洽而深厚的夫妻感情。
这些事,王府内外众人皆知。
武氏帮谢衮养了那么多年先室之子,从不知道,谢瑁心里竟埋了那样一颗恨毒的种子。在阴暗处生根发芽,悄然长出淬毒的荆棘。
往事历历在目。
那个孱弱哭泣的孩子仿佛还在眼前。
她当初对谢瑁的事关怀备至,自认问心无愧,苦心错付的委屈与难过也都在时光里渐渐消磨,此刻只有满腔光明磊落。
“王妃之位非我所求,谋害孕妇更令人不齿,我敢对着武家和谢家列祖列宗起誓,从未做过那样的事。”她对上谢瑁的满目阴沉,想起初见时稚儿清澈的目光,想起谢衮当年的郑重托付,到底觉得心痛,“你纵不肯信我,也不该疑你的父亲!”
“依太妃所言,是钟嬷嬷骗我?”
谢瑁仿佛听到了笑话,嗤道:“父亲纵横沙场,尚有遭人暗算的时候,后宅中更不可能明察秋毫。关乎生死性命的事,怎就不容怀疑?”
这般质疑,分明根深蒂固。
越氏在旁瞧着,几番要开口劝说,想起方才谢瑁的满眼凌厉和素日叮嘱,到底没敢开口。
倒是老太妃痛心疾首,颤巍巍道:“当年的事,在场的人不少,你怎就偏信那老稳婆的鬼话!即便怀疑,说出来对证就是,何必做出这样的事。若珽儿真有个好歹,你对得起你父亲么?”
“他们又何曾对得起!”谢瑁厉声。
“父亲战死时,祖母和二叔何等悲痛,如今呢?太妃和谢珽把那京城强塞来的女人当成宝,怕是奴颜婢膝,狗苟蝇营,早就将旧仇抛之脑后了!”
“可笑,真是可笑!”
谢瑁说罢,忽然大笑起来,在祠堂里听着却分外悲怒凄凉。
最后,他的眼角滚出了眼泪。
自幼腿疾,他无数次抱怨过苍天不公。
兄弟、父亲、叔叔、姑姑,谢家每个人皆可顶天立地,驰骋沙场,唯有他双腿孱弱,连站立都难。他不肯信这是天灾,便下意识归咎于人祸。
而武氏,便是最可疑的祸端。
事已至此,刺杀之罪已难洗清,即便府中顾念几分,谢珽和武氏背后那些军将也不会答应。
而他是王府的嫡长子。
即使阴鸷,也不肯俯首受辱。
钟嬷嬷已经死了,事情过去太久,即使说破嘴皮,此事也无从对证。他怀了二十年的怨恨,只为将武氏拽入泥潭,更不愿相信这一切只是谎言,不信他困于轮椅纯属天意命数。
脸皮撕破,已经无路可退。
谢瑁佯作拭泪,将一粒红丸送入口中。
“是非黑白自有公论,列祖列宗也都看着。我为母报仇,问心无愧,按律处死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奕儿尚且年幼——”
他终于瞥向越氏,想起年幼乖巧的儿子时,阴冷猩红的眼底终于浮起些温柔。
“他不懂事,也不知这些内情。所有恩怨都算在我头上,往后还望婆母和二叔多加照拂,别让人苛待了他。”
这言辞神情实如托孤。
越氏与他成婚数年,朝夕相处创迪缱绻,最知道他的性情,意识到谢瑁想做什么时,大惊失色,立时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谢瑁却勾了勾唇。
“保重。”他用唇语告别。
旁边谢珽原以为他会做困兽之斗,瞧见越氏那神情,猛然醒悟过来抢身去救,却只听到他最后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