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关河路绝(第6/7页)

石律津的亲卫抢先将他抱上马背,转身就逃,其他人没了指挥,更是阵脚大乱。

待岳璃将弓箭放回马鞍一侧的挂钩上,抽出身后的一对金锤,策马冲入敌军阵中时,真如猛虎入羊群一般,金锤所过之处,碰着就伤,锤着就死,比砍瓜切菜还来得利落,以至于那些金兵一看到她就望风而逃,哪里还顾得上还击。

“岳家军来了!——”

有眼尖的金兵看到她身后亲兵打着的大旗,一面写着斗大的宋字,另一面则是岳字旗,但凡听说过岳家军的金兵,无人不知厉害,那是几十年来金兵的噩梦,“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就连后来的民间说书人口中,最喜说的也是《岳家将》,金国这边虽然屡屡禁止,甚至为此杀过不少说书艺人,禁了不少茶馆和瓦舍,可民间的传说,是永远堵不住的。

而在金国,士兵也是父子相传,上一辈人在记忆中刻下对岳家军的恐惧,至今仍留下他们的记忆中。金兵都知道,打败岳家军的不是他们,是宋人自己的皇帝,而对上岳家军时,就连金国最精锐的拐子马铁甲重骑也一样损兵折将。

甚至连上半年完颜廷率五百精骑追杀宋国使臣,结果被岳家后人斩杀,尸骨无存的消息,也在层层打压下,依旧传遍了金营。

原本对沂州久攻不下,伤亡近半的金兵,就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如今眼看着主将被射落下马,被人带走逃之夭夭,而宋军来的又是岳家军,顿时就没了斗志,眼见岳璃带人冲杀过来,都顾不上抵挡,就死命地往回奔逃,瞬间炸营,再无抵抗之力。

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此刻的情形。

岳璃带着海州军冲杀入金兵阵中,几乎一合之敌,便如一支利箭般,直接打穿了金军阵型,来回几个穿插后,金兵业已大乱,互相之间奔逃踩踏死伤不计其数,余者被追上的海州军更是切瓜切菜般斩杀一气,从沂州城外,一直杀出数十里地,染红了整片黄土地,连已经结冰的沂水和黄河上,都铺上了一层血色的薄冰。

辛弃疾看着城下一溃千里的金兵,终于长出了口气。

“开城门,迎接海州军入城。有愿追杀金兵的,可随我……咳咳……”他也忍不住吐出口血来,以刀拄地,苦笑道:“看来,我今日无法带着你们再去追击敌军,拿下他们的人头回来祭奠……牺牲的弟兄们了。”

“府君无需难过,我们……也杀不动了!”众人眼见围城之难已解,都长出了口气,别说出城去追杀金兵,现在一个个松口气后,都瘫倒在城墙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这几日几夜里,金兵轮番攻城,就算没攻到近前也会投石扔火油弹,折腾的人人都无法休息,疲累之极,几乎也都到了强弩之末。

城里的房子砖瓦梁木房柱也都被拆得七七八八,用作滚石檑木,一次次击退金兵,几乎所有人的都投入其中,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次来进攻的金兵,根本没打算给他们留任何活路。

一旦城破,就是所有人与城共亡的结果。

所以他们就算死,也要死在城墙上,哪怕没有力气了,抱着敌人的云梯一起从城墙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身后的沂州,是他们的家,城里的人,也都是他们的亲人,流浪漂泊了这么久,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挣扎着死去,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安身之地,谁都不愿再放弃,宁可守着这座城到最后一刻。

方靖远跟着海州军到沂州城下时,看到整座城的城墙,都从原本的灰色变成了黑红色。那是无数血与火淬炼而成的颜色,有敌人的鲜血和烈火,也有沂州守军的血汗在其中,方才染成如此悲壮的颜色。

他翻身下马,也名所有人下马,摘去冠帽,先在城门外,对着这座城,以及所有守卫这座城而牺牲的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命所有人下马步行,不得扰民,听从沂州军安排驻营之地,若有滋扰百姓者,军法论处!”

他从接到沂州的求援信开始,就筹集物资北上支援,可金兵本就存着围点打援的心,沂州和海州之间的官路被封,水路不通,他急了几日,总算才点齐兵马,由魏胜留守海州,而他则亲自随岳璃前来沂州救援。

所幸,一切还来得及,沂州城里城外都浸泡在血色中,却依然保住了。

方靖远着实没想到,金兵如此悍勇,攻城手段亦是不乏各种重器,昔日降金的人和如今金国科举取仕笼络的人才,已经让他们脱离了原本草原纯骑兵的作战方式,尤其是跟大宋多年来的较量中,同样也学到了不少手段。

过于自信和轻视对手,就会带来如此惨痛的教训。对他而言,这次的胜利,哪怕是击溃了金国十万大军,最终仅有不到万余人逃回河北一带,可沂州城的守军亦损失过半,城中的守备军械和物资消耗得所剩无几,他们若是再晚到一日,或许整个战局的结果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