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锦书难托(第2/2页)

陆游早年娶妻唐婉,亦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只可惜他们二人虽是伉俪情深,唐婉却始终不得陆母喜爱,婚后三年无子,陆游又正逢仕途遇阻,被秦桧贬斥。唐婉是家中独女,父母早亡,已无人可依,更无家世可为陆游助力,陆母便认定她八字不利,妨碍陆游上进不说,还不利陆家子嗣传承,一再逼他休妻另娶。

世人以孝为先,陆游被逼无奈,加上陆母又拿出了佛偈批语,说唐婉命中无子,乃是克夫之相,三年夫妻,终于以和离告终,各自嫁娶。

陆母为陆游另娶了王氏为妻,生儿育女,而唐婉亦另嫁赵士程,生有一子。

两人数载不见,本以为再无牵挂,可偏偏几年前陆游偶遇唐婉夫妻出游,思及旧情,一时情动,便在游园处提笔在墙上写了一首《钗头凤·红酥手》,诉尽心头幽怨,满怀惆怅。

可谁能想到,唐婉竟因此触动心绪,和了一首《钗头凤》回应之后,没过多久,竟然抑郁而终,香消玉殒了!

陆游本就有愧于心,这几年都因此伤怀不已,如今因为方靖远的一个“试验”,方才得知,当年那些佛偈批语,十之八九是陆母故意让人设计的把戏,就是为了拆散他们夫妻二人。

枉他一世聪明,满腹才华,却连所爱之人都留不住,保不住,如今看到满目霜林黄花,思及故人,怎能不断肠销魂?

方靖远听得目瞪口呆,却对他没有半点同情之心。

“陆兄,不是我说你,此事若有错,不在令堂,全在于你自己。”

辛弃疾一惊,扯了下他的衣袖,从未听闻人劝人变成骂人的,可方靖远哪里管他那么多,只觉得胸口憋了口气,不吐不快,毫不犹豫地拂袖甩开他的手,一口气接着往下说。

“当初你既然娶了唐家娘子为妻,就当爱护妻子,就算要恪行孝道,也当择善从之,而不是盲从愚孝,为自己之孝,弃夫妻之情而不顾!你当初可曾想过,你奉母命以佛偈为由,与唐家娘子和离之时,置她于何等境地?!”

别说在这个封建礼教的年代,就算到了后世,一个被人以无子、克夫为由离弃的女子,会有什么样的名声,难道陆游在写下和离书时会不清楚不知道?

“后来唐家娘子既然已另嫁良婿,还生有一子,可见她本身并无任何过错,我倒是敬佩她后来的那位夫婿,至少他在你们重逢之时,并无加以阻拦和斥责,而你呢?”

“你见不得人家过得好,念及旧情,想什么红酥手、黄藤酒,什么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你这分明是在逼她去死!”

方靖远越说越气,忍不住拍案而起,“陆兄,小弟敬佩你的文思才华,可你这番作为……着实让人不齿!你提笔写词倒是痛快了,可曾想过唐家娘子身为他人妇,却被你说成旧情难忘,如此名声,让她如何面对夫婿和孩子?”

“你说她是抑郁而终,我看她分明是被你气死的!”

“我……”陆游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目瞪口呆,坐在那儿久久回不了神,“是我害死了婉儿……是我……我该死!”

他喉头一甜,竟哇地吐出一口暗黑色的污血来,整个人向前一扑,昏死过去。

“务观兄!”辛弃疾吓了一跳,急忙冲上前将他扶住,“来人!快——快去请大夫来!”

方靖远哼了一声,说道:“幼安不必担心,陆兄因情生怨,加上唐家娘子之死,一直郁结于胸,若是长此以往,只怕步其后尘,难以为继。今日这淤血吐出,能一解了心结,并非坏事。”

辛弃疾恍然大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想不到元泽学识广博,竟然还懂得岐黄之术。方才我见你说得那般义愤,还以为……”

“我可没说假话,字字出自肺腑之言!”方靖远狠狠地瞪了昏死过去的陆游一眼,说道:“若非看在他还有几分悔过之心,我才懒得管他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