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浮生未歇(第2/8页)
刀子已经划破皮,一条细密的血线顿时涌出来。但那声音突如其来,一下打破了花店里的安静,阮薇一下像被惊醒了,慌张地扔了刀。
她怕疼,一清醒过来整个人疼得说不出话,咬牙捂着自己的手腕,踉跄着跑过去接电话,连声音都在发抖。
“阮薇?”另一端的男人好像也觉得不对,又问她,“饭吃了吗?”
阮薇盯着放冷的饭盒说吃了,然后抽了口气,总算忍下来。她看见伤口只在表面,松了手捂着自己的脸蹲下,靠住花架不再说话。
电话那边的人还在问她今天忙不忙,他下午只有一节课,可以早点回来帮她。但阮薇一直没接话,过了好久,她总算开口说:“不用,都忙完了,刚才没留意你来电话,都没事。”
严瑞笑起来,说了两句其他的,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一直忘了说,这两天报箱有你的东西,我全放门口的杂志架上了,记得拿啊。”
阮薇“嗯”了一句,电话都要挂了,她想了一下又追问:“谁寄来的?是信还是什么?”
“纸袋子,写着你的名字,其他的我也没注意。”
当天晚上一切如常,阮薇暗中在手腕上贴了创口贴,又戴了几个梳头发的皮筋遮住。并不刻意,因而严瑞也没留心。
她脸色不太好,严瑞以为她白天累了,于是回房间没再打扰她。阮薇收拾完碗筷,突然想起白天说的那两封信,跑去找来看。
牛皮纸的袋子很普通,却根本不是寄来的。连续两天,显然有人只写了她的名字就扔进信箱。她犹豫了一下坐在沙发上仔细回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会还有什么朋友记得自己。
阮薇回身看看,这房子是个小复式,是严瑞的母亲过世后留下来的,楼上是主卧,再加上阮薇腿也不好,上上下下不方便,于是一直都住在楼下的客房里。
她看严瑞上楼去没了动静,这才抱着那两个袋子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袋子里的东西很简单,蔷薇吊坠,还有一把乌木梳。
她没想过还会再见到这些东西,她为警方做线人,那件案子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她的生活却彻底毁了。离开南省的时候局里要求她更换身份,那些属于“阮薇”的东西,什么都没能带走。
吊坠的边缘已经蹭掉了色,时间久了,东西的好坏一眼就看得出。只是人心久了,是好是坏反而越难分辨。
就是这么一朵小小的蔷薇,是叶靖轩当年第一次送她的东西,第二次,是这把梳子。
如今,有人带着它们回来了。
那几年,都说叶三是个疯子,心气狂妄,谁也不放在眼里。敬兰会早已是黑道霸主,在南省的生意越做越大,危险也大。那里的几条线上的东西想顺利进来,必须有个能压住场面的人才能做堂主。最早从兰坊分过来的人,都是老会长扶植起来的长辈,几个叔叔栽进去不少,活着的也没几个了。后来到了华先生的时代,华先生是道上出名的冷血动物,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打算,打压叶家唯一的对手阿七,让对方整个家族一蹶不振,再也没人来争。
最后,南省需要一个管事的分堂主,年轻一辈里数来数去,大家竟都开始指望叶靖轩出头。
谁不懂明哲保身?华先生的心思猜不透,那是只人神共愤的老狐狸,对手阿七触了逆鳞,可不一定他就能默许叶家独大。
但叶靖轩就真的出了这个风头。
这位新堂主的作风也让人头疼,他几次直接和警方开火,不肯暂时顾全脸面,两次三番都让南省的人岌岌可危。阮薇记得下人说起过,叶叔临走的时候还说他锋芒太露,早晚要出事,可他在病床前边守到最后,就告诉自己的父亲:“这条路,走得险是本事。”
叶靖轩一直非常清楚,既然生在黑道世家,谁也别想干净,既然跳进了染缸,就别图安稳。
险有险的好,每一步都没退路。到他真的出事那一天,他这辈子能做的都做过,半点不后悔,就连芳苑那一天,他想问的话也问了,是她来不及回答。
叶靖轩这辈子,从头到尾狂得痛快。
阮薇对着旧日这两件东西,拿也拿不住,噼里啪啦全掉在地上,好一会儿她甚至都没力气去捡。
严瑞在楼上听见了动静,喊她:“阮薇?”
“没事,东西掉了。”她猛地把门关上,瘫坐在床边,坐到觉得地板凉,还是站不起来。
阮薇捂着脸倒抽气,最后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都说人的自愈能力比想象中要好,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不再见不再想,什么都能淡了。多少仇怨总会过去,人能活着,就自然有遗忘的天赋。
但阮薇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人过了这么久,连叶靖轩说的每句话都还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