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第3/3页)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却不知对桓煊来说,就好似踩在他心上跳胡旋舞。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终于坐不住,起身道“失陪”,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只是听不下去那些闲话,却没想过要去哪里。

明日要入宫,他可以回王府,也可以去蓬莱宫,无论去哪里,也强似留在这里。

他留下有什么意义?明摆着的事,再去问个明白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他一边想一边往外走,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带着他往后院走去。

他对这驿馆的房舍布局一清二处,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萧泠的院子——因为当初从西北回京,他便是下榻此处,只不过那时候是深秋,如今是严冬,入目的景物同样萧索。

风雪已经停了,前院的管弦声渐渐邈远,四周寂然无声,世界像是死了一样。

唯一的声音便是他的皮靴踩着积雪,“嚓嚓”作响。

院门前无人把守,侍卫们不知都去了哪里,门上也没落锁,仿佛此间的主人早料到有人会来。

桓煊正欲推门而入,抬起手,忽然想起他第一次与萧泠有肌肤之亲便是在长乐驿。

那时候他甚至连她的姓氏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个猎户女,他半夜召她来侍寝,扔给她一袭单薄春衫叫她去沐浴,然后又嫌弃她这赝品不够合格,将她赶了出去。

若是当初他能对她好一些,她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多一分迟疑?

桓煊忽然没了推门的底气,半空中的手垂落回身侧。

就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推开。

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却是程徵。

程徵看见桓煊,身形不由自主一顿,脸上现出诧异之色,随即他回过神来,想起两人的尊卑之别,行礼道:“拜见齐王殿下。”

桓煊仿佛没听见,方才的那点迟疑被他抛在脑后,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那没心肝的女子问个清楚明白。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中庭。

房门外有两个女侍卫把守,见了他上来阻拦,一人道:“殿下留步,大将军已经就寝了。”

那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桓煊瞟了她一眼,正是他在幽州见过的那个“鹿氏”。

桓煊冷笑一声:“孤要见萧泠。”

田月容待要说什么,门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请殿下进来吧。”

话音未落,桓煊已推开门扇。

屋子里有些昏暗,只有榻边燃着支红烛,随随已经换了寝衣,散了发髻,长发披在肩头,显是打算就寝。

见他进来,她只是从衣桁上取下件外衣披在肩头,站起身向他走去。

昏黄的烛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刀锋般的凛冽气息淡了些,山池院中的那个身影仿佛又回来了。

久违的馨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周身,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缠绕起来,缚成一个茧。

他向四周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床前的屏风上。

随随抱着臂看着他:“这里没有其他人,殿下不用找了。”

桓煊收回目光,紧抿着唇不吭声,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随接着道:“若真有人在,我也不必把他们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