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第4/4页)

他低声说:“自来火是好东西。”

其实窗外也无人。但他照顾她意愿,将她抱了起来,移出了煤气灯照明的范围。然后单手解下自己外衫,铺在摞起来的皮箱上,轻轻把她放上去。

“抱歉,阿妹。”

房里的寂静放大了心跳声。他轻车熟路打开她床头的抽屉。

林玉婵脸酡红,迷迷糊糊地想,挂上窗帘不就行了……

七分醉让他侍弄成十分。她搂住他的脖子,口齿不清地说:“你再考虑一下嘛,我以后让你在床上吃东西……义兴的新址……其实也就二十分钟的脚程,也算是锻炼体质……”

“我从义兴过来看你也是锻炼。”他咬她耳朵,“说不定还练得更勤呢。”

“嘴硬。”她呢喃,骂一句。

“不止嘴硬。”他回敬,拥紧她。

林玉婵蹙眉,摞起来的皮箱剧烈地摇了一摇,她本能地蜷缩,双脚没有着力点,只能也拥紧他,埋在他怀里,这才轻轻呜咽出一声。

他意识到有点粗暴了,停下来,讨好地抚弄她后颈,顺手解开了她微微汗湿的纱衫。

林玉婵用力撑着朦朦胧胧的意识,哀怨道:“我还没冲凉……”

这话说得也未免太晚。他笑了,故意在她颈间嗅。

“香的。”他小心摘掉她的耳坠,“阿妹的味道。”

她心头一酥,方才那难受的突兀感慢慢消失。雨季的热风透过窗缝,安静地扫在敏感的肌肤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只能腾出一只手,吃力地抓住皮箱把手,努力控制着姿态,一动不敢动,被他吻得有些缺氧,想抗议,上下被堵得严实,漂浮的意识被一次次扯回方寸之间,只感到皮箱被撞得越来越歪斜,全身的重量悬在那一点点支撑上,随时可能会失重——

一声闷响,摞好的皮箱彻底塌了。她惊叫一声,身子猛地一沉,眼前一黑,被卷进地动山摇的海啸里,碾压成一团湿漉漉的蜜。

许久,才回神,发现自己被男人安安全全地凌空抱着,抵死的力气攀着他,额头埋在他滚烫的胸怀里,控制不住凌乱的喘息。

苏敏官微有诧异,慢慢把她放床上,低声笑了一笑,把一摞皮箱子整理清爽。

今晚是走不了了。怕是得晾一夜。

月夜清风,夷场欢歌隐约可闻。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跟她出去疯玩的那个元宵夜。

床上的姑娘已经清醒过来,酒意未褪,脸色依旧潮红。

她借窗外的煤气灯的亮,看一眼钟表,又哀怨地白他一眼,强打精神,披衣服下地。

他微愕,“去哪?”

她回头一笑:“在院门外挂个牌。这样明早上工的车夫可以直接等在门口,不用跑出去叫车了。”

他说:“我去。”

被她任性地推开手。

挂好事牌,忽然听到巷子口有女人的声音。煤气灯的亮光下,移动着几个蹒跚的影子。

林玉婵立马忘记“男朋友要搬家”的事,一溜烟跑过去,惊讶发现——

“还没走?”

红姑等几个自梳女,半个钟头了竟然还滞留在巷子口。原来是景姑行动不便,又不愿走煤气灯下,怕“地火”,更舍不得叫车,非要脚底踏着木块,小心地沿着马路边缘挪动,其他人不愿丢下她,只能干看着揪心。

林玉婵哭笑不得,又惊讶:“景姑,你的腿怎么了?”

姚景娘是当初跟着红姑来上海闯生活的几个自梳女之一。因为不想与陌生人打交道,所以拒绝了林玉婵的邀约,没留在博雅,而是到洋人纱厂去卖力气。纱厂工时长,工作单调,但给的薪水,对于女性来说倒也相对优厚。景姑干了几年也小有积蓄,只是人憔悴了一圈,时时显得疲惫。

“没事,前几日犯困,撞到机器上,摔了一跤。”景姑若无其事笑道,“养几天就好。又不耽误上工。洋人老板还给我请了个大夫包扎呢!”

刚才喝酒吃饭时没注意,现在林玉婵才发现,景姑走路一瘸一拐,难怪走不快。

林玉婵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工伤!没赔偿?没病假?”

几个自梳女反倒疑惑:“什么赔偿?休假了工钱从哪来?”

“你们洋老板明天在工厂吗?”林玉婵仗着酒意,拍板,“我去跟他谈谈。”

自己的姐妹,岂容他人随意剥削。

苏敏官站在楼梯口,看着那半醉得摇摇晃晃的姑娘背影,笑着摇摇头。

她这哪里是做买卖。闲事越管越多。才二十岁,过得比他这个洪门首领还忙。

明天又是战斗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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