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半个多时辰后,沈茴软软躺在美人榻上,噙着餍惬的困倦和疲惫袭来。她看着裴徊光握着棉斗篷俯下身来给她披盖时,肩上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团。她蜷长的眼睫颤了颤,最后的视线里,是裴徊光站在门口铜盆架旁洗手的身影,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茴睡着了。

沈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是这几日睡得最安稳的一回,她迷糊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裴徊光坐在不远处交叠在一起的长腿。

裴徊光慢悠悠地再翻一页膝上的名册,开口:“娘娘睡好了?”

沈茴点点头,有点不敢看裴徊光,小声问:“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子时。”

沈茴听了听,外面的鞭炮烟火声一直没熄。她恍惚,没想到自己在这样吵闹的情况下会睡熟。

今晚是除夕啊。

她暂时离席,总要在子时守岁前赶回永岁殿的守岁宴。她慢吞吞地坐起来,身上的棉斗篷滑落,露出她身上弄皱的宫装。

“娘娘能自己换衣服吗?还是叫宫婢进来?”裴徊光随手一指三足高桌上摆放的衣物,也没抬头。

沈茴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小声说:“可以自己换的。”

半晌,裴徊光才抬眼,看向跪坐在美人榻上,背对着他换衣的小皇后。等她开始穿外衣,他才开口:“知道自己着了谁的道儿?”

沈茴低着头,正在系袖子上的绸带,闻言,心头一酸,委屈地小声说:“是我不好……”

裴徊光皱了眉,顿时不大高兴。他将手里的名册随手一放,起身走到沈茴面前,将背对着自己的沈茴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茴低着头,神色失落,懊恼又忏悔。

“锦王、锦王妃、苏美人,或许还有别人……”她每说一个名字,就掉一滴泪下来,“是我不好,是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沈茴是真的知道错了。

裴徊光觉得好笑。这什么人啊,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不是报仇,竟是反省自己。他本想说什么,见她低着头无声掉眼泪,反倒把原本的说辞咽下去,改了口:“不怪娘娘,是咱家太纵着那狗东西,让他胆大包天。”

沈茴好像没听见裴徊光的话,只是闷闷地小声说:“再也不信旁人了。”

裴徊光无语地瞥着沈茴好一会儿,弯下腰,拉了她的手过来,亲自给她系拢袖的绸带。然后又扶着沈茴到一旁妆台坐下,亲自给她乱糟糟的头发拆了,重新给她挽起朝天髻。又唤了宫人送水进来,伺候她擦洗了脸。

胭脂水粉摆在妆台上,裴徊光翻了翻。

沈茴看他一眼,说:“原本的妆是沉月化的。”

她想着,她离席那样久,如今再回去时换了宫装,若是连妆容也变了,会不会不太好?她有心让沉月重新描原先的妆。

裴徊光慢条斯理地调着黛粉,说:“那妆太浓了,不适合娘娘现在这身衣裳。”

沈茴低下头,望着身上的襦裙。白月色的对襟襦,搭着浅淡的杏红裙,的确不太适合之前那样的浓妆。沈茴也不知道这身宫装是沉月取过来的,还是裴徊光挑选的。她局促地攥着手指,解释:“脸色不太好,才着那妆的。”

“娘娘现在脸色好得不得了。”裴徊光探手过来,“抬头。”

沈茴抬起脸来,由着裴徊光为她描眉。她眼角的余光却不由偷偷去瞅铜镜中的自己。

裴徊光没有骗她。

她的脸色不是之前苍白的模样,不需胭脂涂抹,已娇妍如绽。

她又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的裴徊光。他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握着细笔,专注地给她描眉。

好像这样盯着他瞧不太好……沈茴刚想收回视线,裴徊光的目光却撞进来,他问:“娘娘怎么就非要等咱家?”

沈茴眨眨眼,没听懂他的意思。

裴徊光靠着妆台,停下描眉的笔,盯着沈茴:“这宫里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那样多,娘娘怎不找旁人?”

沈茴愣住了,仔细思考着裴徊光的问题。是啊,她为什么不找旁人?

见沈茴蹙着眉,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裴徊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问:“如果没看见咱家,娘娘打算找哪个小太监伺候?也不止小太监,今儿个守岁宴这样多的人,还有齐全人任娘娘挑选。”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说实话吗?

沈茴实话实话:“就、就是出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掌印了。”

“那要是没看见咱家呢?”裴徊光的音量顿时高了起来。

没看见裴徊光的话,她会怎么办呢?

“那自然是先回昭月宫去。反正不信宫里的太医,原本想等着明日早上俞太医进宫当差的时候再让他诊治。那只好派人出宫请他连夜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