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赎罪(第2/3页)

在木叶说出了“恋雪”这个名字后,猗窝座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那是大脑最深层的封锁遭受冲击时,神智过载无法处理信息,无法再调动面部神经,而最终呈现的全然的空白。

一个名字,简单的几个发音,足以唤醒全部的记忆。

因为恋雪是他的锁,也是他的钥匙,她的名字承载了太多的酸甜苦辣,人生失意、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后,却见身前只余下不可见的深渊谷底。

她是他的光芒,那转瞬焕然的华彩却像极了烟花,在名为“狛治”的男人可悲又凄凉的一生中留下无法磨灭的绚烂痕迹,但停留的时间太过短暂,他还来不及抓住,就从指隙间流逝。

可他不曾想过,尽管是只存留短短几个呼吸的绮色烟花,在燃尽了自己后,也愿意将灵魂托付给他,不论是那个被拯救后心怀希望的未婚夫,还是那个一无所有后沦为杀人凶手的罪人,抑或是那个最不堪的……以食人为乐的、注定要受到地狱炙烤的丑陋恶鬼。

“恋雪,恋雪……”

她在他的身边,她一直都在这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他最喜爱的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眸,担忧又满怀爱意地凝望着他。

从木叶的口中,猗窝座得知了这件事。

恶鬼之心的崩溃,只在一刹那。

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被他曾经视为“弱小之物”的液体止不住地滑落,粉发的鬼却急迫地胡乱擦拭眼睛,害怕视线模糊,他四方环顾:“在哪里?她、恋雪在哪里?我看不到!”

不可视见、不可触摸,猗窝座徒劳地张开双臂,灌进怀里的只有冷冰冰的空气。

在木叶的视角里,她却看见了迥然不同的光景。

女子的灵魂单薄而透明,泪水照映笑容,等了百年光阴,终于能将心音通达给她挚爱的人,这个事实让她无比快乐,在猗窝座张开手的那一霎,她迫不及待地撞进他的怀中,紧紧地回以拥抱。

一边是实体的恶鬼,一边是虚幻的魂魄,隔开了阴阳和两岸,他们在边界线上相依相靠。

“她就在这里。”此情此景,木叶下意识地柔和了声音,她忠实地将所见的一切用话语转述出来,“她在你的怀里,她在拥抱着你。”

猗窝座立刻收回了两臂,他还是感觉不到任何实物,双手只能虚虚地搭在半空中,但冥冥中,灵魂相依之时,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入他的心田……

回忆起所有的上弦鬼喃喃自语:“对不起,恋雪,我是个罪人,我用本该是救人的素流拳法杀了人,我玷污了师傅的拳法……我、我还变成了鬼,吃了好多好多人,犯下了数不清的罪孽,对不起、对不起……”

依偎在他肩头的女子含着泪摇头,她无声地张开口,唇齿一起一合,木叶盯着她的唇形,说道:“她说没关系,狛治,我等了你很多年,一直等着这一天到来。不管狛治犯下了多少错,我都愿意和狛治一直承担,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地狱赎罪……”

“恋雪。”猗窝座的声音都在发着颤,“恋雪不能下地狱,你这么好,应该是上天国的…恋雪会和师傅一起在天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下地狱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黎明前最黑的黑暗已过去,地平线的东边,亮起了微微的白亮。

太阳要升起来了。

猗窝座没有一点躲避的意思,等着来自太阳的审判落下,黎明的晨曦不算太亮,打在恶鬼之躯上,冒出了一缕缕白烟。

粉发的鬼不舍又满足地笑了:“我要走了,恋雪,等千万年后,我在地狱还清了罪孽,或许我和恋雪的转世,还能在人间重逢也说不定……”

他在做最后的诀别。

木叶看不下去了。

双手结印,树蔓拔地而生,呼吸间便长成了几十米高的庞然大物,密不透风地遮挡在猗窝座的周身,连阳光都无法透进。

木叶深吸一口气,手抵在树皮上,然后开始骂人:“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老古董的心态,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觉得下地狱了就能还清罪债?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纵使在地狱里受了千百种刑法之苦又能如何?痛得死去活来又能怎样?你在地狱受再多的刑苦,对人间有什么影响吗?难道你在地狱赎罪,曾经被你杀害食用,尸首未存的人能活过来?那些家破人亡的悲剧就能改写?”

“杀了多少人,以后就救多少人。当然你犯下的错已然无法逆转,染血的手也不会因此而变得洁净,但是你给人世间留下了这么大的创伤,难道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用所谓的‘下地狱’这种没有一点实际效用的办法惩罚自己,自我赎罪?”

“以前给人世造成的创口,以后再去拿更多更大的善行填补,一百年不够就两百年,两百年不够就一千年!这才是给人间疗伤的正确做法,真正能取得实际成效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