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什么地方开始,从什么地方结束(第10/12页)

“和你无关。”

厉择良忽然冷嘲:“难道没有让你嫁给他,或者陪吃陪睡?你不是很善于这个吗?”

她咬了咬唇,却又立刻恢复神色,淡然一笑,“厉择良,再世为人的沈写意不一样了,你这样一点儿也不会激怒我。我和他有什么协议,不用你操心。”

语罢,她又去拉开手袋,这一回,他没有再使劲阻止她。于是,写意轻易地挣开他的手,将那个浅绿色的首饰盒拿出来。

这是那日他给她的戒指。

“厉先生,承蒙错爱,这东西只能送还给你。”

地铁到站,自动门打开,已经没有人上下了。

她将东西递给他,他不接。

“我们在一起的这半年里,你一步一步报复我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迟疑?”他问话的时候,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发色浅,衬着皮肤有些白,而那双眼睛也是浅浅的棕色。可是此刻,眼睛却变得深不见底,两边的眸子似乎着墨一般,要将人的心魄都吸进去。

写意微启嘴唇,迎着他的视线,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闻言,合上眼睛,嘴角微微一抽,竟然笑了笑。

眼眸睁开,满目悲凄。那样的神色让人刻骨铭心。

写意再一次将盒子递到他的手边,他依旧不接。

她轻轻一松手,任由东西掉到地上。盒子盖弹开,那枚六爪的婚戒从里面跳出来,蹦了一下,刚好碰到椅子脚的金属架上,当的轻轻一声脆响,随即落到地上,转了两圈,滚到一边。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下了地铁。

戒指落地的瞬间,她从他眼前抽身离去。

他背对着站台,没有回头。

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厉择良感觉害怕,可惜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转身,如今却做不到。如果回过身去,看到的仍然是她决绝的背影,情何以堪?

最后一句决裂的话,几乎撕裂他的心。在她回答他之前,中间间隔的短短一秒钟,他曾经有一种冲动,宁可舍弃一切东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只要换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可惜,那曾被他深吻过的双唇,曾噘起嘴向他撒娇的双唇,微微一闭一启时发出“没有”两个音后,毁灭了他最为微小的希冀。

小时候的写意笑起来,右边有酒窝,左边没有,特别是缠着他,“阿衍、阿衍”这样叫的时候,笑得好像一朵盛开的花。

而今,什么都没有了。

地铁又合上门,缓缓地发车。窗外从站台的明亮,转换成了一片漆黑,玻璃上映出他的脸。忽然,他就想起那个场景,她说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就是那么一瞬间,心明似镜,所有都记起来了。

也是在地铁里面。

他在去B城念高中的时候,就坐过一年地铁上下学。那天早上,一个女孩牵着她的母亲一起挤上车。母亲似乎身体状况不太好,就近的一位小伙子站起来,让座给女孩的母亲坐。

就在女孩牵着母亲朝那个座位挪动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却一步踏过去,“哎哟,这么舒服的位子居然空着。”

说罢,他迅速坐下,他明明知道是别人让的座,却毫不介意地自己争了去。

女孩说:“那是让给我妈妈坐的,她闪着腰了。”

“我的腰也闪了。”中年男人不屑地说。

于是,大家有些尴尬。

女孩倔强地咬紧下唇,气极了却无可奈何。

母亲说:“写意,算了,妈妈的腰不疼。”

旁边的人,都是忙着上学上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出来说句话。

看见一切的他,从很远的地方站起来解围说:“阿姨,你坐我这里。”

当时,她对他说的人生初识的第一句话是“谢谢,哥哥”。

缘分的意思,也许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便会从什么地方结束。她和他辛苦地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画了一个圈,最后回到了原点。

厉择良挪动脚步,才发现几乎不能移动,双腿都已经发麻。他艰难地倚着扶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很多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说:“阿衍,要是我做了件会让你生气的事,怎么办?”

她说:“阿衍,你不许亲。”

她说:“厉先生,您这是在对我告白吗?”

最后那一天,他求婚的时候,她说:“不。”

所以,自始至终,这半年里,她没有对他应允过任何承诺。

不一会儿,双腿恢复知觉后,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疼痛,他缓缓地垂下身,拾起那枚戒指和盒子。厉择良将戒指完完整整地放回盒子里,端详了许久。他静静地等着到站,下车,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一抬手将戒指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