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他求 “我并无他求,只是想助他早日凯旋。”

“我无私心, 只是现今国库账面上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钱,到偏远的南地建造粮仓,便是要造,也得等半年再动工了。”

林荆璞端坐在长明殿西北方的侧位上, 正朝百官, 面容温和而威严, 他身上的银袍用金丝绣制了金边,乃是与皇帝同制的花纹。

随即有官员高声质疑:“去年仅邺京府衙在民间所征的商税就有七百万两白银, 各州的税收都不少, 除了起兵征讨三郡,朝中近来并无大项的开支,平白无故的, 国库里的银子难不成会自己生出脚来?”

林荆璞用缺钱回绝建造粮仓的提议,算是敷衍的了。启朝这些年虽是百废待兴,又时有内斗外患,可燕鸿与魏绎都还算是励精图治, 燕鸿死后国库又吃了个饱,挤一挤造两座粮仓的钱总归还是有的。

林荆璞姿态大度,回应道:“大人不监管国库,心中也只有个大概的数目, 魏绎在朝中素来提倡节俭,可许多要用钱的地方还是不好省的,积少成多,没准真让银子生出了腿脚。”

“岂有此理!”

那官员将朝笏高举过头顶,一个踉跄要冲上前去争执, 好不容易才被身边的人劝阻下来。但朝堂上多得是想让林荆璞难堪的人,相劝之语中难免暗藏着煽风点火的心思, 惹得他不吼出来都不痛快。

“皇上被你这外朝贼子迷惑,不顾大臣们阻拦非要授你监国之权!皇上跟前你是百般献媚顺从,如今皇上出征不过才两个月,你的狼子野心便包藏不住了么,竟敢只手遮天瞒报国库钱财!十万大军在前线杀敌陷阵,狗贼何敢,以监国之命行祸国之事……狗贼何敢啊?!”

“国库的帐一直都是户部在管,大人有疑只管去查,我不会阻拦半分。”林荆璞的语气稍严肃了几分,可眼角仍有笑意。

几个户部官员听到此言,脚底心不由直钻冷汗,唯恐自个稀里糊涂就被林荆璞下了套。

林荆璞反倒是安然理了理衣袖,双臂轻软地倚在金椅扶手上,谦和谈笑道:“至于对我监国不满的,还望诸位大人多多包涵,再不济,也只好劳烦大人们再多写几封弹劾折子,送到允州边关去了。”

“监国大人说您没有私心,下官信。”李绘忽在百官之中出列,冷冷说道:“天下无人不知,您的气度魄力足以包容一朝一国,又怎会有一己私欲。”

底下鸦雀无声了,群臣心中都懂这套说辞的深意,气氛不觉肃杀而凝重。

林荆璞的眼里掠过一道寒光,转眼间,杀意又被笑意湮没了。

……

“今日二爷在朝堂上得罪了前朝大半的官员,皇上回京之前,您还得当心提防着点才是,奴才已吩咐禁军务加强看守戒备,一定尽心尽力护二爷周全。”韦进福躬身,面色惴惴地跟在林荆璞身后。

“韦公公有心了,”林荆璞仰面,抬手折了一根梅枝,说:“不过我留在邺京就是替魏绎斩草除根的,不会让他回来再要收拾什么烂摊子。”

“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如此做也是为了给皇上分忧,二爷少了根头发丝,皇上在前线都是要牵挂的。”韦进福再往前走,便看见宁为钧揣着一只手炉候在殿门外。

林荆璞也看见了他,上前两步说:“你难得进宫,身子可好些了?”

宁为钧行礼,说:“托二爷的关怀,已好多了。”

二人不约而同,就着眼前清静的宫道缓慢踱去。宁为钧如今安心养病,已远离朝堂中的争斗,只不过偶尔陪林荆璞说说话。

天已放晴了,韦进福让打伞的宫人先退了,只留了几个的禁军近卫跟着。

“想来你已听说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林荆璞说。

宁为钧低头捣了捣炉中的香灰,说:“当众激恼群臣,不是二爷的作风,倒像是沾染上了几分启帝的习气。”

“我的确不喜面子上得罪别人,背地里还要杀人害命的勾当。”

换做林荆璞平日里的手段,是把人亲手埋进坟墓里都不肯沾半点晦气的。可他此次却这般招摇,摆明是故意要引起众怒。

“二爷要杀谁?”宁为钧一凛:难不成,是那个李绘?”

林荆璞指尖摩挲掉了枝上的花瓣:“你还记得柳佑携林珙姜熹逃难到凉州时,启朝有人不远千里给他送去了火门枪,亚父因此没能留下全尸。燕鸿余党一直死而不绝,逮着机会就来搅一趟浑水,我派人查过这个李绘,确实可疑。”

宁为钧迟疑,认为不妥:“二爷不肯造粮仓,甘愿让百官对您口诛笔伐,只是为诱出那协同谋害伍老的凶手?如若只是要以牙还牙、杀人构陷,以二爷的本事有千百种方法,何须大费周折,还牵扯上前线将士的性命?”

“你忘了,我是个不配有恨的人——”

林荆璞驻足回过头,淡淡说:“燕鸿已经成了史书里的名字,启朝仅剩的那几颗毒瘤早已不足为惧。春闱科考,建立西斋,掌揽户部、吏部、刑部大权,世人以为魏绎做不成的事,他不也都一一做成了。我独身留在邺京监国,并无他求,只是想助他早日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