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别走(二合一)(第2/4页)

春天终于过去了。

夏天在一场倾盆大雨中如期而至,闪电劈开墨染般的天空,一封信送至行宫,骤然打破了暮春的悠闲平静。

从沈府寄来的,丧信。

沈月容与先皇后的父亲、景溯的外祖父,沈家家主永安公沈固,薨。

当时柳凝和沈月容正待在一起绣花,接到这个消息后,沈月容当场晕了过去,柳凝勉强压抑住心中的震惊,赶紧找来太医救治沈月容,等她稳定后,两人便向太后请辞,带着几名婢女,匆匆忙忙乘马车离开了行宫。

她们到沈府时,整座府宅已经挂满了丧幡,放眼望去到处惨白一片,柳凝亲自搀着沈月容进了灵堂,巨大的楠木棺材横在厅中,后面的桌案上摆着牌位香烛,还有白纸黑字上的“奠”字。

沈府子弟们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中,沈月容也换了一身丧服,跪在地上。

她一路上已经哭了许久,眼边红肿起来,此时看着父亲的棺木,在周围低低的哭灵声中,又不禁落下泪来,身子颤抖着,摇摇欲坠。

柳凝在一边看着,有些担心,但这种时候她也无法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对着木棺与牌位拜了三拜,全了外客吊丧的礼节。

这之后她便在门外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月容才被婢女搀着出来,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前些日子在行宫养出来些的精气神,全部一耗而空。

柳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从前以为沈月容是恨永安公的。

当年先皇后宫中暴毙,沈家亦在前朝受到弹劾,被翻出与萧家交往过密的旧事,当时还是丞相的沈固急流勇退,自请辞官,断了沈家的权势,却也保全了阖族性命,皇帝也不再追究过往之事,还赐了沈固永安公之爵,以明态度。

沈家自此势颓,卫家成新起之秀,之后卫临齐求娶沈月容,不顾她抗拒,永安公亲口答应了这桩亲事……这么多年来,沈月容心中一直有怨。

可是真到了临了时,却还是免不了悲恸。

柳凝陪着沈月容回了她旧时闺房,吩咐婢女们照料好她,然后离开了房间,打算去替沈月容买些喝完药后吃的蜜饯。

这些事本是由下人代劳,但这府里上下一片白茫茫,看得人心里发堵,柳凝不爱看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便想着干脆出去逛一圈。

外面下了雨,淅淅沥沥,柳凝撑开油纸伞,沿着府中石板路走过。

途径一处小院,她脚步微顿。

院墙内植着杏花树,此时早已不是杏花开花的季节,花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雨点打在枝头上,更添了几分凄清。

这曾是先皇后的闺房,柳凝有印象。

与景溯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后来,他们还一起躲进了衣橱里。

这院子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似乎景溯不愿让其他人靠近,现在也是如此,四周不见奴仆的影子。

视线穿过月门,柳凝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却彻底停住了脚步。

屋舍前门柱边,正站着个男人。

似乎是景溯。

柳凝有些惊讶,宫里并没有传出太子来沈府吊唁的消息,但随即一想,他避开宫中耳目,独自至沈府,也不成问题。

景溯一个人立在院中,任凭雨水浇在他身上,柳凝站在墙外,他没有发觉。

本不应招惹麻烦上身,但……柳凝还是撑着伞走了进去。

他好像全身都湿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最终归结于——这男人还有些利用价值,若是病了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雨点打在伞骨边,打着旋儿如玉珠般弹跳开,开出晶莹的小花,柳凝执着伞柄,慢慢走到景溯面前。

他一身素白衫,湿得一干二净,头发由青玉簪束着,此时也全部浸了水,雨点从青玉簪头滴滴答答落下,像是正在往下流的泪。

他的脸上也布满雨水,眼中情绪淡漠,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不远处一个方向,略有些失神。

他在看西面的藏书楼,这是沈府最高的建筑,此时隐在烟雨里,朦朦胧胧。

听说永安公年轻时是状元,嗜书,这栋藏书楼,似是他当年亲自设计而建成的。

景溯比她高,想要替他挡雨,得把伞再举高些。

柳凝走近一步,抬起手腕,将伞面斜过景溯头顶时,他也正好转过头,向她这里看过来。

“你来了。”

他声音不高,柳凝一下子想起在行宫时,男人斜靠在亭子里,眯着眼等她,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不过下一句话完全不同。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景溯说,“孤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柳凝淡淡地挑起眉,他这冷冰冰的态度,她还是第一次见。

本想就这样离开,可不慎碰到了他的手,手背冰凉,她又抬头看见他略显苍白的脸,眼中微微泛起的红丝,握着伞柄的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