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不难过

高铁到站,郁语神色平静地下车,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出了大问题。

自己身上任何莫名的意外都可能与莱特黛尔的意志有关,莱特黛尔的意志可以直接左右她的行为,当然也能影响她的情绪。

如果是从前,得知自己的情绪被莱特黛尔影响她一定会感到惶恐,即便简易经常安慰她,但对他们对莱特黛尔和代斯夫的了解还是太少,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本能。

但现在,她连恐惧都不会了,就像不会感到开心那样,她同样失去了恐惧这种情绪。

过去的几个月,她一直和队友们在境外执行任务,常常是没有信号的荒凉之地,加上工作很忙,几乎没有对外联系的机会,她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情绪上的变化。

靳依诺曾无意中提过,感觉她变了很多,不像之前一样活泼爱开玩笑,她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成长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是个小孩子,也没太放在心上。

过后再想起,可能自己的情绪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消失的,至于情绪开始消失的节点,应该是她二次觉醒,也就是重新和莱特黛尔建立联系开始。

她记得简易说过,重新建立联系后莱特黛尔对她的影响会加深,体现在她的觉醒能力增强,或许会二次觉醒获得新的能力,就像他那样。

事实证明简易的猜测是正确的,她确实二次觉醒获得杀死异化生物意志的能力,但现在看来与莱特黛尔联系加强的结果不止体现在觉醒能力上,莱特黛尔的意志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

快乐、悲伤、满足、不甘、恐惧、焦虑…这所有的情绪她都不再有,当然不会有心理问题,她就像心理测试题的标准答案,一个绝对理性的决策机器。

这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遭遇恐怖袭击后,她能不受情绪控制,很理智地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战友牺牲,她没有悲伤,最先想到的是无法按时完成任务。

于钧抓到袭击者,她没有愤恨,只觉得于钧冲动下杀死袭击者的行为很不妥,会对后续的调查工作造成很大的麻烦,应该把袭击者带回去细细审问。

察觉到于钧某个瞬间有自暴自弃的想法,她出手救下于钧并安排靳依诺与他一起回国,队友们都以为她是担心于钧的安危才会这样。实际上她也确实担心于钧的安危,但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的感情,不是因为于钧是她出生入死的战友,是因为于钧有用。

于钧空间传送的能力对现在的她有用,又是第一批觉醒的人有很大的潜力,她不能让于钧死,就像不能让一件有用且好用的工具坏掉。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她应该为军人的牺牲悲伤,即便是不认识的军人,过去的她都会为对方的牺牲而流泪,但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应该仇恨袭击他们的□□,□□杀死了她的战友,不久前他们还同她一起在异国荒凉的土地上唱过歌,和她交换过食物,知道她喜欢喝单兵口粮中的固体饮料还特意多给她留着。

因为一场恐怖袭击,他们中有人永远长眠于异国他乡,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活下来的人中也有人受到无法治愈的创伤,一生都离不开轮椅,再也无法站起来。

即便是这样,她都不能为战友的牺牲留一滴泪,不能去仇恨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她做不到,她已经失去悲伤和仇恨的能力。

加入特别行动队后于钧一直对她很照顾,可以说她是于钧最照顾的一个人。宋思和周卫明的实战和理论经验都比较丰富,靳依诺的觉醒能力让她的生存能力很强,只有她是一个偏科的高攻脆皮,作战时于钧几乎时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就是一个这样照顾保护她的人,她竟然把于钧当作工具,于钧可能会出事时她最担心的不是于钧的安危,而是自己以后没有这么趁手的工具。

她还有人性吗?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在她面前遇到危险,自己有救人的能力,她还会因为同情和怜悯去救人吗?

应该不会吧,她已经没有同情和怜悯的能力了,只是一个“无用”的普通人,这样的普通人多得是,没有任何不可替代性,死就死了,死一两个有什么要紧。

郁语已经下车好一会儿了,和她同时下车的人已经陆续出站,而她却一直怔怔地怵在那儿。

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父母已经提前回来,说好她到站后来接她,就像一年前她坐飞机回来,爸爸赶来机场接她一样。

但她不敢回家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面对从小疼爱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其他陪伴她长大的亲人。

在所有关系比较近的亲人中,只有她和父母是觉醒者,其他人都是普通人,是“无用”的,“可替代”的普通人,是她眼中随时可以抛弃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