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259
苏铭怔怔地看着祠堂里香火案上的沈菀的灵牌,想要走近瞧清,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如何都抬不起来。
苏夫人亦是僵在他身侧,脑子里阵阵轰鸣,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不稳。
孟江南却是出奇的平静。
看见祠堂外的苏铭与沈萱时她平静得甚至没有丝毫诧异,看着苏铭与沈萱有如看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平静到冷漠。
若在此前见到他们二人,或许她还会恨会怨会不甘会伤悲,但如今她已做完了她想做的事,她已经将阿娘送回了家,终是让她与等了她小半辈子的家人团聚,从前那些恩恩怨怨,她不想再去想。
阿娘定也如此。
若是可以,她不想让他们出现在阿娘的灵位前,哪怕他们跪在阿娘面前忏悔,也不过是玷污了阿娘的视听,甚么也改变不了。
他们连乞求阿娘的原谅都不配。
可这沈府也是沈萱的家,老夫人与阿卢至死都在盼着她好,怕她无家可归,沈府是为阿娘而留,也是为沈萱而留,她没有资格将她赶走。
“嘉安。”孟江南走到向漠北面前,不再看苏铭与苏夫人一眼,轻轻抓上了向漠北的衣袖,道,“我们走吧。”
向漠北颔首,将她的手握到掌中,对苏铭与沈菀视而不见,握着孟江南的手径自从他们身侧离开。
当他们与其擦身而过时,苏铭猛然转过身来,失魂落魄般急道:“向小娘子请留步!”
孟江南倏地抓紧向漠北的手。
向漠北则是在此一瞬朝苏铭转过身来,将孟江南轻带至自己身后,挡在她与苏铭之间,温和道:“我的鹤氅似忘在隔壁院中了,小鱼去帮我拿过来。”
孟江南未动,只是将他的手抓得紧紧。
“去吧。”向漠北又道。
孟江南这才松开他的手,“好,那嘉安等等我。”
说罢,她转身往隔壁院走去了,即便向漠北的鹤氅根本就没有落在隔壁院中。
向来温文儒雅的苏铭此刻则是失神地看着转身离开得毫不迟疑的孟江南,看她颊边摇晃的珍珠耳坠,丢魂失魄的模样半点也无寻日里的风雅气度,他张张嘴,显然想要唤住孟江南,却又发不出声来。
或是说此刻的他不知该如何唤她才是好。
他的心已然乱得一塌糊涂。
“还请苏老爷自重。”向漠北移了移脚步,正正站在苏铭面前,冷漠道。
面色发白的苏铭这才微微回过神,抬眸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单薄的身子,青白的面色,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羸弱模样,此一刻却有如为孟江南长成的参天巨树一般,将她护在身后,任谁也妄想欺她分毫。
“苏老爷唤住内子有何贵干?”向漠北不仅眼神是冷的,语气是冷的,便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气息,此刻也是寒意森森,“苏老爷若是有何疑惑,问向某即可,或是问苏夫人也一样。”
向漠北说着,不疾不徐地看向苏铭身后的苏夫人,“沈二小姐,你说向某说得对是不对?”
苏夫人僵硬的身子猛地一颤,便是唇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了下去。
苏铭的双腿此瞬一阵虚软,以致他身子重重地晃了晃,眼见就要栽倒。
向漠北面不改色,动也不动。
“铭哥!”苏夫人着急忙慌地伸出手来将他扶住。
然她的手才碰上苏铭的手背却被他下意识地拂开。
苏夫人通红的眼眶里瞬间溢满眼泪,被拂开的手僵在半空,双目发怔。
苏铭的目光落在祠堂里沈菀的灵牌上,又落在苏夫人煞白发怔的脸上,看着眼前这张陪伴了自己十数年的他再熟悉不过的面靥,忽然觉得陌生不已。
孰真孰假,已然混沌难辨,苏铭唯觉胸腔涨得难受,过往之事的一桩桩一幕幕不断地浮上他的脑海,重叠又剥离,剥离又重叠,令他痛苦得难以喘息。
然而向漠北却对他们的悲伤痛苦恍若未见,面无表情地又是冷漠道:“沈二小姐,内子是曾说过当年的事情不予追究,但这却不表示向某也同内子一般心善。”
“如沈二小姐这般毫无良心可言的人,凭何来求旁人的善待?沈二小姐觉得向某说得对是不对?”
“向某见不得内子伤心难过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沈二小姐却仍过着心安理得的日子,凭什么?”他毫不在意苏夫人的反应,说着又看向苏铭,愈发冷漠道,“苏老爷,你觉得如何?”
“说来,苏老爷你也是沈二小姐的‘帮凶’。”向漠北看着苏铭的眼神里不无冰冷的与嘲讽,“苏老爷,你的一片痴心,究竟是付在了谁人身上?”
“你所谓的痴心到头来换来了甚么?”
向漠北目光如锋刀,字字如利剑,狠狠地扎进了苏铭与苏夫人的心里,一刀又一刀,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