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临近八月初八前几日,一则消息轰动了整个长安城。

安王殿下在红巷街纵马,却不慎落马摔断了腿。

不知谁传得消息,越传越离谱,最后传进周韫耳里时,就变成了安王那处也摔坏了。

彼时,周韫正在和周夫人商讨嫁妆,听言,眸色轻闪,想起昨日江和辰给她传进的信。

至此,周韫也才算真正地松了口气。

毕竟自古以来,就没有残疾之人登上皇位的。

伴随着安王受伤的消息,八月初八这日终于到了。

往日作少女披散在背后的青丝皆数束起,周韫看着铜镜里的人,她细细地描了眉,添上了几分少妇的妩媚,柳眉媚眼,瓷白的脸上映着绯红,美得惊人。

余光瞥见身上的粉色嫁衣,她抚着脸颊,忽然敛眸浅笑了下。

便只是妾氏,她也总要过得好的。

一阵热闹,夹杂着周夫人不舍的压抑哭声,周延安将她背至府外。

她伏在周延安的后背上,低低唤了声:“哥。”

些许迷茫和不舍混杂,从今以后,旁人提起她,不会再说是户部侍郎周大人的女儿,而是贤王府的周侧妃。

周延安脚步一顿,周韫看不清他神色,却能听见他声音一如往日稳重:

“侧妃放心,周府会一直在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周韫没再说话,眸子终于一点点地泛红,泪珠子悄无声息落进周延安脖颈里,滚烫得灼人。

若说侧妃和正妃之礼有哪里不同,那就是正妃需王爷亲自迎,而侧妃就不用。

轿子一路平稳到贤王府,傅昀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他不出来迎,也合规矩,既出来了,就代表了他对周韫的看重。

周韫一路都在胡思乱想,等轿子停下后,她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隔着盖头,周韫也能察觉到外面的热闹。

她忽然在想,贤王有没有出府迎她?

珠帘被人掀开,周韫什么都看不见,却闻得一阵清淡的檀木香,陡然松了口气,她迟疑着,还是说了句:

“是王爷吗?”

傅昀有些意外。

他往日也见过她数次,从没听她用过这种语气说话,软软糯糯的,似是夹杂着不安,单一出声,就让人知晓,她是在同你撒娇。

傅昀眉眼间冷淡消褪了几分,牵起她的手,低沉“嗯”了声。

只这一声,周韫眸子里刚生的期盼顿时被尽数敛去。

她将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旁人看不见的盖头里,她不着痕迹地瘪了瘪唇。

她不太喜欢性子沉闷的人。

会让她觉得些许无趣。

直到她被送进房间,她才从这种情绪中回过神来,四周一片寂静,叫她心生一丝好奇,有些坐立不安。

刚刚失神,叫她竟不知晓此时到了哪一步骤?

时秋和时春是一起进王府的,时秋见她搭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猜到什么,忙低声说:

“侧妃,王爷去前院了。”

这时,房间里一位较为年长的嬷嬷忽然恭敬开口:“王爷吩咐,若是侧妃饿了,可先用些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推门的声音,周韫看不清,但时秋却瞧得清楚,是婢女端着什么吃食进来的。

一碗放在豆乳中的糯米丸子,瞧着就叫人口中生津。

时秋也怕自家主子饿坏了,但还是有些迟疑阻拦:“可这盖头……”

周韫连动都未动,且不说她没听见王爷是否当真下了这吩咐,她刚进府邸,这后院里都有些何人物,她都不清楚,哪会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不必了,本妃还不饿。”

上了玉蝶后,她就成了贤王府侧妃,这句本妃,她自称得起,甚是从容。

冷冷清清的一句话,透着些许不耐,叫那嬷嬷还想劝的话顿时咽下。

只这一句话,众人就知晓,这位侧妃主子,恐不是什么性子好想与的,当下满屋子的婢女头又低了几分。

至今为止,周韫是府上身份最高的主子,旁人不知晓,她们这些府上伺候的如何不知?

这锦和苑,是前院张崇仔细盯着收拾出来,王爷的态度早说明了,对这位侧妃的看重。

就在婢女要将那碗糯米丸子端下去时,周韫听见动静,忽然说:

“先放着罢,本妃待会再用。”

先前说话的嬷嬷有些迟疑:“可,这放在哪儿?”

床榻前的那张桌子摆满桂圆枣子,中间放着一银盘,上面摆着酒盅,若将糯米丸子放上去,难免会有些格格不入。

盖头下,周韫冷着脸,没说话。

若何事都要她给想法子,还要她们做奴才的有何用?

时秋倒是猜出她的用意,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屋里众人,一边说:“先放在桌子上吧。”

半个时辰后,府中的热闹才渐渐退去。

意识到什么,周韫立即挺直了脊背,就在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