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画师升职手札(十四)(第2/3页)

殿里的人撇去陪侍的宫人不谈,唯有谢嫣一人站着。

她很是专注地解释,然而姚太后还是捕捉到她尾音下暗藏的惊惧。

再定睛一瞧,姚太后颇不屑地摇了摇头。啧啧,肩膀还在颤抖,果然还是个不知世事见不了大场面的黄毛丫头。

“后妃勾搭宫中男子才是不守妇道,楼昭媛和皇嫂才是宫妇,靖安不曾嫁过人当不起这等罪名。”

谢嫣按照顾泠嫣的人设歇了一口气,然后续道:“父皇在世时本就属意叶大人做靖安的驸马,只可惜当时他仍同楼昭媛有婚约,于是此事就此放下。如今母后已将嫁娶之物备下,只待及笄后求旨赐婚。父皇喜爱叶大人是宫里人人皆知的事,母后如今这般考量亦是在遵循父皇遗旨,莫非皇嫂和西太后觉着,父皇的话都不算数了?”

姚太后被她一番理压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缓和过来,骇然伸手指着她道:“靖安,你莫要信口雌黄!你可有人证物证”

谢嫣从容笑道:“当时伺候的宫人尚未辞世,西太后非要揪这个理尽管去寻她问便是。只不过靖安有一事实在困惑,还需劳烦皇嫂解惑。”

她的辩言说得无懈可击,姚欢根本无从反驳,她宛如惊弓之鸟立即警惕道:“你想问什么”

“靖安白日在画院诸位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跟从叶大人学丹青,从未逾越。今日送了一碗汤过去,就叫皇嫂怒成这样。靖安想起开国太/祖最宠爱的公主,公主府里养的面首无数,当时无一人弹劾,难不成祖宗的礼法今日叫皇嫂一歪曲,竟成真了?”

开国以来,陆陆续续出了不少受宠的长公主,她们中没一个不是面首成群。

话已至此,姚欢愣是一个字都顶不过谢嫣。

景阳扑到姚欢膝头哭道:“母后!景阳不依!景阳就是不依!叶大人才应是景阳的驸马!父皇明明答应过景阳的!”

顾棠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他拔下玉扳指,一双眼意味不明端详兀自哭闹的景阳。

他捉摸不透的视线,骇得姚欢连话都说不出,姚欢胆战心惊护住景阳,厉声呵斥:“住嘴!”

张太后牵谢嫣坐回靠椅上,她揉着谢嫣方才跪的双膝,横眉冲姚氏二女下刀子:“还未成婚便公然抢夺未来姑丈,姚太后不妨和哀家说说,究竟是谁不知羞!”

姚太后神情极其狰狞,戳着景阳额头指责:“真是叫哀家不省心!”

景阳从未被姚太后这样指摘,她不无委屈一路膝行至顾棠足边,楚楚可怜扯着他蟒纹衣摆,撒娇道:“父皇……”

张太后施施然提点:“事已至此,圣上是该遵循先帝的意思赐婚了罢。”

景阳双目陡然瞪大,顾棠踢开她的手,极其不愿:“今日之事若再有人提起,朕定不轻饶。楼昭媛不守宫规,贬至良人,罚去冷宫面壁一月。至于叶爱卿……”

他将玉扳指丢给随侍的司礼太监,脚步一动就往外头走:“传旨下去,朕尊先帝遗旨,允靖安下嫁于他……东太后自可择个黄道吉日。”

楼蔓和景阳一同跪行过去,哀哀恳求他收回成命。

谢嫣跟着张太后出了储秀宫,步至高大绿植遮蔽的角落,张太后瞟了一眼被侍卫簇拥出来的叶之仪,拍着她的肩道:“只允你与他待一刻钟,长话短说,哀家还要回去给你挑日子。”

谢嫣上前抱住张太后的腰,她脸孔往她怀里蹭了蹭,压抑着喉咙里骤然上涌的哭腔:“多谢母后!”

张太后推她过去:“他值得托付终身。”

谢嫣遣开送他回画院居所的侍卫,她拉他藏进一处宫灯照耀不进的拐角。

叶之仪先她一步上前,他张开双手一把将谢嫣带入怀里。

“为何要救我万一、万一……”他低低呢喃竟再也说不下去。

谢嫣闷声答:“若不能保全你,嫣嫣这个长公主岂不是太过没用?”

余下的话不必多说,叶之仪抬起她的下巴,唇齿一卷封住她的口。

就是抄家流放那日,叶之仪也未流露过一丝畏惧,今日嫣嫣为了保他,起身站起来的那一瞬,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畏惧。

她就是自毁名节也要救下他,她不惧背负骂名,不惧他或许会辜负连累她,孤身一人张开她瘦弱的翅膀,牢牢将他护在羽翼后。

她是天下最高贵的长公主,本应由他一生一世去宠着她,可她宁愿同他吃苦,也不愿眼睁睁瞧着他锒铛入狱。

叶之仪动情吻住她温软的双唇,细细琢磨品尝。

他的小姑娘,傻得叫人心疼的小姑娘。

谢嫣依依不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无比小心地将他扶至侍卫面前。

她双眼明亮如天幕上的星辰,谢嫣喜滋滋叮咛他:“驸马可要等着嫣嫣。”

叶之仪颔首:“无论多久,微臣都等着殿下。”

大婚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易生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