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世回溯(第2/10页)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沉默片刻,终于郑重地点头:“方教授,我知道这个猜测说出来,可能会受到您的批评,可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怀疑他是保留了前世的记忆,车祸前,这记忆一直被他当作秘密保留在心里,所以外人也就无从知晓,但这记忆对他来说又太珍贵,他便把家改造成现在的样子,借以不时沉浸其中;车祸后,也许是前世记忆从潜意识中喷薄而出,挣脱了他意识的控制,所以看起来,他就好像是得了妄想症。”
电话那边是一段短暂的沉默,罗开怀觉得手心都出汗了。她几乎都能想象出方教授会怎样批评她:同学,既然你知道会受批评,为什么还要说?这问题你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问庙里的和尚,哦,对了,顺便上炷香,也许回来你病人的病就好了。
谁知方教授开口,语气却依然认真:“你这样推测,是因为还有什么别的依据吗?”
罗开怀一怔,一边暗赞果然是方教授,一边还是摇了摇头。总不能说因为我也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所以我怀疑自己也保留了前世记忆,而他就是我梦里的人,我和他可能前世是一对帝妃吧?
“倒也……没什么别的依据。”
方教授似有所悟地“嗯”了一声,倒也没有追问,只是说:“这个猜测的确很大胆,超出了我能回答的范围,按照目前的科学认知来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哦。”
“不过你念书的时候,我也常对你们说,当代科学对人类自身的认知尚浅,而科学最宝贵的精神就是探索未知。科学从不会停止探索,也从不对未知轻易说不,所以,对于你这个猜测,我现在虽然不能支持,但也不能贸然否定。”
沉到触底的心又忽地一弹,罗开怀向前探了探身子:“真的?可是国内心理学界不是反对人有前世这种说法吗?”
“是不支持‘前世回溯’,而不是反对人有前世。人在催眠状态下说的话,本身就有半分不可信,所以被催眠者口中的‘前世记忆’,我们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他的幻觉,还是真的前世记忆。对不能确定的东西,我们当然也就无法认可它。”
罗开怀思索着点点头,又说:“可是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呀。”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贸然否定你的猜测。”
“那您的意思是,我有可能猜对了?”
“我现在只能说,我不知道。”
这就够了,这已经够了!挂上电话,罗开怀感到无比振奋。她原本是做好了被痛批一顿的准备的,没想到竟得到这样的回答。这是方教授,是全院最具盛名的方教授!连方教授都没有否定她的猜测!她很兴奋,又隐隐地失落,如果当年她第一个请教的人是方教授,那么今天,她对前世回溯和自己那个梦境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看法?不过这失落又转瞬即逝,现在改变看法也不迟啊!
朱宣文说,他是明代建文帝。
她兴奋地翻出电脑,打开搜索页面,深呼吸后郑重地键入三个字:建文帝。
出乎意料地,查到的资料却不多。除了他是朱元璋的孙子、明代第二位皇帝、在位四年即遭叔父谋反,其他就再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连画像都没有留下一幅,明代十几位皇帝,他是唯一没有留下画像的一位。还有后宫嫔妃档案、生活起居录,所有这些帝王该有的东西,都被后来的永乐皇帝销毁了。她上下翻动着网页,确认是真的再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毁得可真彻底。
她合上电脑,似乎隔着几百年岁月沧桑,仍能感受到当年那场皇权之争的惨烈。年轻的皇帝输掉了江山,输得片纸不留;英武的皇叔赢得了天下,却终生走不出自己心里的阴影。他以为销毁了史料,便可以遮蔽世人的眼睛,却不知上下几千年,人们早已目睹太多这样的故事,没有了史料的牵绊,人心反倒看得更清楚。
彻底的毁灭源自疯狂的嫉恨,而疯狂的嫉恨源自内心的恐惧。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永乐皇帝似乎是自己把自己钉在了篡权者的耻辱柱上,一生都没有解开这个心结。
奖励是垂涎已久的江山,代价是一辈子内心不安,如果这算一场交易,不知是值还是不值?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不知永乐帝又会如何选择?还有那年轻的建文帝,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输吗?历史究竟是一条注定的轨迹,还是无数偶然的集合?
正兀自胡思乱想,电话铃忽然又响起来。罗开怀一怔,见还是方教授。
“开怀啊,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方教授开门见山,连寒暄都省了,“如果这位患者有家谱,你不妨去查一查,看他的口述在家谱里能不能找到相吻合的人和事,如果能找到,也算是一种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