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2页)

赶了日的路程,又急于询问玉佩一事,陆世子这双眼早已累得死气沉沉。

一踏进宅门,便直往后院寝屋去。

男人捏了捏眉心,推门而进。屋仅燃了一盏烛火,昏暗的光线照出床褥上一处隆起。

他愣了一瞬才想起,哦,这屋还有个人。

且她的睡姿一如午时那般,一双腿放在床下,绣鞋未脱,仅半个身子窝在床榻之上。是一种随时准备起身的姿势。

陆九霄走近,隔着床帐负打量她。

檀口微张,双眸紧闭,一呼一息间秀致的鼻间轻轻翕动。

半响,他轻“啧”了声,弯下身子握住她脚下的绣鞋,轻轻一撇,一对鞋倒八歪地横在塌下。

陆九霄推了推她的腿,她便自个儿将脚抬上了床。

他再戳一戳她的后背,她就抱着被褥滚进里侧。

这人浑身像是装了开关似的,连骨头都十分有眼力劲,你碰上一碰,她便识地照做了。

那截露出衣袖的小臂十分瞩目,上头一圈青痕,一看便是被哪个不知轻重的人攥出来的。

陆九霄眯了眯眼,伸摩挲两下,心下暗道,可真是丫鬟命小姐身,细皮嫩肉的,连掐都不能掐,合着还得给她捧到天上去?

他心下一通暗讽,拥着剩下的半边被褥沉沉睡去。

锦州的天星云层层,皓月随云流动,似能窥见整个锦州城的深夜,以及深夜,那些隐秘惊奇的梦……

沈时葶翻了个身,漆黑的眼前顿生白雾,一片片雪花从天而降——

似是今日陆九霄那一通逼问,她竟梦见了五年前那年的冬日,这回她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玉冠束发,白袍窄袖,外披一件紧致的狐裘大衣,几片雪落在他肩头,化作水,很快便沁湿了半边肩衣。

剑眉星目,朱唇皓齿,气质脱俗,与锦州城内的商贾迥然不同,他身上既有英气,也有书卷气。眉眼含着笑意,像颗暖融融的太阳。

年幼的沈时葶够不到最上头格子里的药,搬着小板凳爬了上去,男人便虚虚扶住她的背,道:“小心点。”

再之后,他将腰间那块昂贵的玉解下给她,半弯下腰道:“拿好了,等我取了银钱,就来将它赎回来。”

走前,他望着小丫头那张临摹的楷体字,笑说:“字写得不错,天冷,小袄要系紧了。”

说罢,他翻上了门前的那匹马,很快便消失在沈氏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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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锦州至京都的小道上,一匹马儿正疾力前行。过了京都城门,一路奔向贺府后门。

为不惊动府人,陈旭是翻-墙而进的。

走至后院,他叩门道:“大人。”

须臾,屋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贺凛披着件薄衫出来,从陈旭接过一沓信纸,皱眉瞥了眼陈旭,颔首道:“辛苦了。”

陈旭浑身脏乱,平素跟在贺凛身侧,亦是个衣着整洁的俊小伙,此刻却粗布褴褛,连脸都是黑的,似是从那个山角疙瘩出来的。

不过也确实是。

前阵子得了陆世子一银子,他们的人才能在锦州活动起来,布了几个眼线和暗桩,才发觉那锦州知府暗招募人送往樊安山,陈旭一不作二不休,便去“应了聘”。

果然不出贺凛所料,樊安山山崩的缘由就是人为,那座山里不知藏了多少的矿石,眼下那山都快被挖穿了,能不震才怪。

可他们实在谨慎,进了里头与进了大牢无异,想出来着实难。且依陈旭看,待到采矿结束,那些帮工领了月钱,有没有命花也说不准。

为不打草惊蛇,他还特做了一出跌落悬崖、尸骨无存的戏码,方才顺利脱身。

陈旭道:“大人,怪不得死了那么多人知府也不肯严查樊安山山崩一事。”

贺凛翻看信纸,沉声道:“采私矿是为财,那么大银子,放哪了。”

这不义之财,想来也不可能全兑换成银票,也不可能放在一个小小知府,更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运回国公府,所以李家还有个藏现银的处所。

贺凛合了信纸,“先歇吧。”

陈旭拱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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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透亮,锦州闲安巷,一辆马车堪堪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