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5/6页)
……也许并非是为威慑她。只不过,他便是卵中宇宙容纳不下乐正羽的原因,故而乐正羽将他留在了混沌之卵外。
这一日所见闻的真相已超出了凤箫吟承受的极限。
她在空茫混乱中呆立了半晌,才忽的意识到,天魔同她毫不相干,一介被人践踏的蝼蚁又何必去操末劫乱世的心?
……但,陆无咎那变态,原来竟是真的对她情深义重吗?
而乐韶歌这傻白甜,明知自己的坏心却还是答应了她的提议……又究竟是在想什么?
卵中宇宙。
乐韶歌望着远处破败的山村,轻轻动了动手臂,在确定她确实已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后。轻轻的靠着山石坐下来,看了眼自己微微发抖的手。
“不曾经历过便不配劝人看破。若你经历了我所遭受的一切,依旧初心不改,再来向我说教也不迟!”凤箫吟如此嘲讽她。
乐韶歌并未同她争辩——她失忆了,她纵然想说道理也全是轻飘飘的道理,没有任何有份量的例证。
而凤箫吟显然也未曾像正常人一样被爱被守护过,她不明白,就算不曾亲身经历,正常的人也同样能理解、能体察旁人的痛苦。
她想,这也许也是她所需经历的红尘劫的一部分。
所以她接受了凤箫吟的提议,亲自去感受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有心理准备,而这卵中宇宙也有着温柔的内核,那些过于残酷的往事大都一笔带过,并未真正让她切身去经历。
可这一切残酷,依旧超出她的预料。
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法反抗。
当饥荒中父母商议着,只能卖掉或是丢弃一个孩子时。她因饥饿和年幼,而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冬日惨白的阳光下,看乌鸦在树梢上转动红眼睛的脑袋,尖锐的喙仿佛刚刚啄食过死人的血肉。
她无法逆转乾坤变出食物,甚至无法哀求父母不要将她卖掉。
而父母牵着她的手将她卖掉时,说——这也是给她留一条活路。
……
前往九幽城的路上,那些远远比他们更高大有力的人,甚至都不必强迫他们做什么,只消晃晃手里的烤肉,便有许多人愿意拿身上一切东西卑躬屈膝的去换。
而当他们真的作恶和殴打时,没有任何修为的孩子,只能抱头蜷缩护住要害,等他们打够了为止。
而纵然逃跑,也不过是变成野狼恶鬼口中血食。
更不必说落到莫罗侯手中后,她的遭遇。
……
凤箫吟的一生,都是在被反抗不了的力量碾压和蹂躏中度过的。
而乐韶歌化作了她,她知晓自己原本的力量,却施展不出、反抗不了。那绝望感便也尤其的清晰。
这确实是她的红尘劫。她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心想。她在凤箫吟身上所体会到的,是她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沾染的东西——原来凤箫吟所说的“高高在上”,是这样的含义。
这时她听到虚空中传来凤箫吟的声音,“……想去杀了他们吗?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
乐韶歌轻轻的摇了摇头,“在此之前,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她站起身,御风飞跃山谷,来到破败低矮的茅草屋前,轻轻抱起了靠在门框上听着父母商议该舍弃谁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并未惊讶挣扎,那双金绿色的眼睛里有远远超过她年纪的镇定和不驯,她看着乐韶歌,轻轻的问,“你是来买我的人吗?”
乐韶歌微笑着,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不是,我是你的师父。我来教你天底下最厉害的本领。”
乐韶歌在卵中宇宙的边缘修了一个小小的门派,门派的名字在同小凤箫吟商议过之后,定为“凤箫阁”。
——她的徒弟,自我意识真不是一般的强烈。
她和凤箫吟在凤箫阁一共生活了十五年。
幽冥秘境真不是一般的贫瘠,乐韶歌储物戒指里那么多香料和水果,头一年种下去统共就活了那么十来颗,乐韶歌每天弹琴给它们听,灵力催动漫天祥云,凤箫阁日复一日都有晚霞看。结果也没见他们稍稍长快一些,头一年统共开了百来朵花,结了二三十个果子。严重违背了乐韶歌脑内常识,看上去真像是蠢人在做蠢事似的。
以至于她一取琴出来,凤箫吟就嘲讽她“对树弹琴”。
不过凤箫吟也没比她好一些。从树上开始结果子后,她每天都要数一遍总共有几颗,多了就欢欣鼓舞,少了就指天骂地,非要乐韶歌用音刃把天上路过的飞鸟都打下来。
但大致上,有乐韶歌这个修为还算说得过去的修士带着,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基本从第二年时,她磕完果子留核出来给乐韶歌种时,就已不再眼巴巴的。而是跟个阔少似的一挥手,“拿去种吧。”
仿佛少吃几颗杏核是多光荣的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