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这就是躲不开的出身魔咒吧, 在这个血统和出身决定人生一大半未来的时代。
保康在苏州蹦跶, 偶尔想起他和兄弟们的事儿,甩甩脑袋,对“朱三太子”的事儿也就丢开了手。
“保康有可爱的弟弟们。”保康对着蓝天白云微笑,对着路边专心吃糖葫芦的小姑娘笑得灿烂。
小姑娘举着糖葫芦不眨眼地看着他:“小和尚哥哥好看, 文文喜欢。”
保康哈哈哈笑:“小姑娘妹妹可爱,小和尚喜欢。”
小姑娘:“……”
周围的人:“……”
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哈哈哈,好一个风流的小和尚!”众人回神,保康眼见大妈大姐小妹妹们都围上来,拔腿就跑。
额涅啊,保康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他本来弄了一副墨镜出门戴着,他额涅笑话他说, 人家断案子的人才戴, 你大白天戴着成什么样子?
他总不能弄一个口罩戴着?
一切,都是长得太好的烦恼啊。
保康跑到一条无人的小河边,对着河水照照,满心等候自己照成一朵“水仙花”。
话说回来,经过保康的认真努力, 苏州、江苏、乃至整个江南, 第一家女子学院在五月二十八日开学典礼,顾炎武先生本来已经连续三天昏迷不醒, 听到学院建成的消息, 撑着身体来到学院。
八十岁的老人抖着手一剪子下去, 开学典礼开始。
三百女学生, 十位老夫子,苏州知府等等人,汇聚苏州的文豪大家、当地德高望重的族老们……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
学院的建成,让顾炎武先生的精神又起来,他好似是突然有了精神一般,开始分派他的家产,他的书籍,他的遗愿……
“老师写的几本书,你大师兄看不明白,都给保康。老师做批注的一些旧书,收藏的孤本单本,也给保康。你大师兄,就给老师看房子吧。”
六月初八,顾炎武先生去世。
面容平静,神色安详,就跟睡着了一样。
保康愣愣的,伸手在老师的鼻子下探探,反应过来,抱着老师的遗体,泪落两行。
说好了不哭,可怎么也忍不住。
满心期待老师可以再次醒过来,过完八十大寿,可是老天爷就是要短这么几天。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保康的心里涌起无数的不甘,无数的愤怒,压抑痛苦。
师祖心里一叹,哄着小徒孙:“无就是有,有就是无,师祖说的话,保康还记得吗?
保康哽咽:“师祖,保康记得。”
师祖轻轻摇头:“人的生命有长度和宽度。顾炎武先生的人生宽度,几人可比?”
保康重重点头,眼泪花花地看着他的师祖,却是哭得更凄惨。
他谁也留不住,他长大了,他的亲人开始变老了。
保康一整个葬礼中,都是严肃一张脸,眼里没有了眼泪,却有看不见底的伤悲。
人生,从出生、长大、到老去、再到死亡,真的和这些草木一样,“一岁一枯荣”吗?
他应该遵循自然规律?不应该强求?他抬手握住自己脖子上的小鱼儿玉佩,只有眼底的那一抹坚定。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九月二十日,葬礼全部完成,保康和大师兄收捡老师留下的遗物,回忆老师的音容笑貌,再次泪水磅礴。
一样一样,老师晚年着书立学,于生活上格外简朴,最大的财产就是这些书。保康和大师兄根据老师的遗愿,将该收走的书籍都收走,该抄录的书籍找人抄录,然后这所房子,将来也会做一个藏书馆,面对天下读书人开放。
协助大师兄将藏书馆的规章制度制定,将老师生前住的小院收拾妥当封起来,在十月下旬的时候,保康和所有人一一告别,和他师祖、额涅一起回五台山。
他的心理上撑不住,只想回去那个可以让他放松,安静的地方。
…………
皇上收到消息:顾炎武先生的葬礼按照“喜丧”大办,整个江南的文人士大夫读书人都来祭拜,保康和他大师兄作为嫡亲弟子主持婚礼,按照他们老师生前的要求,大宴五天,宴请苏州的父老乡亲们。
皇上叹气。
顾炎武这么一位文坛领袖,最终用他自己的方式和“家国天下”和解,和朝廷和解,他本该高兴,可是他想起熊儿子会受到的打击,只有心疼。
皇上伸出自己的右手,抓紧、松开、抓紧……
他手里抓住的“沙子”,一定不是他汗阿玛口中的“沙子”,他一定可以全部抓住。
…………
康熙二十八年,就这么过去,保康回到五台山,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睡不起。
皇后娘娘一遍写书,一遍守着他;师祖一边念佛,一边守着他。
等到康熙二十九年到来,苏州的“砺锋书屋”在宁波“天一藏书阁”阁主后人的协助下筹建完成,保康的大师兄做第一任屋主,每天打理书籍,迎来如饥似渴的读书人,送走满怀感激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