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可李凤鸣并非齐女,更不是寻常人。

从小到大,除了“那两位”,谁不得以她为尊、令行禁止?谁敢将她的吩咐当耳旁风?

刚开始她是很火大的。但出沐房门之前想明白,也就冷静了。

天下皆知齐妇于夫前无尊位,这是齐国,珠儿等人遵齐制行事,情理上无可厚非。

李凤鸣再是不满,也不能冲这些侍女发脾气,更不能对谁做出惩处。

还不能迁怒于萧明彻。

否则只会被人看做恃宠而骄,无理取闹。

要说多委屈,那也不至于,毕竟萧明彻待她还不错。

但她到底是憋屈的。还有几分心酸自嘲。

说穿了,她如今不过仰仗着与萧明彻这桩联姻,才挣到个暂时活命的机会。

落毛的凤凰,寄人篱下而已。

她在淮王府能得的一切,本质上都源于萧明彻的大方给予。

若哪天做了什么没讨到好,得罪他了呢?又或两人因为观念相左或利益冲突,翻脸了呢?

李凤鸣早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魏储君了。

喜乐荣辱系于他人,自身的诉求必须屈从于丈夫的心意,这是她眼下不得不承受的卑微现实。

齐国国情如此,她自忖没本事改天换地。所以,还得尽早攒够钱跑路。

但在跑路之前的这段日子,同样的憋屈,她不打算再咽第二次。

*****

这天夜里,萧明彻到戌时三刻才回府。

进门后,侍者小闵提灯来迎,他照例吩咐先回北院沐浴更衣。

路过李凤鸣那院的门口时,萧明彻看似目不斜视,余光却暗暗扫了过去。

但他惊讶地发现,院中的灯火已近乎全灭。

这么久了,他对李凤鸣的作息习惯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女人平常总要近亥时才灭灯入睡,今夜未免太过反常。

提着灯走在旁侧的小闵赶忙解释:“王妃今日午膳后,接连与开阳先生和淳于姑娘谈事。想来是没有午睡的缘故,早早乏了。”

“哦,”萧明彻紧了紧手中的小箱子,悻悻漫应一声,“我又没问你。”

沐浴更衣后,萧明彻坐在北院寝房的床沿边,盯着雕花小圆桌上那个箱子出神半晌。

最终还是站起身,抱了箱子往李凤鸣那边去。

此时在寝房外巡夜的人是淳于黛和珠儿。

之前李凤鸣未曾下令,所以萧明彻每次进这寝房,淳于黛或辛茴都不曾拦阻。

今夜却不同。

淳于黛施礼轻道:“请淮王殿下止步稍待。我家殿下睡前曾有吩咐,不得轻易让人入内打扰。她今日睡得早,此刻只怕已迷糊了。请您容我进去先行禀过,得她示下后,再来回您是否方便。”

话音落地,萧明彻冷眼睨她:“你的意思是,若她不同意,本王还不能入内。”

“淮王殿下英明。正是此意。”

这番对答让珠儿心惊胆跳,频频偷扯淳于黛衣角,暗示她在淮王殿下面前不可如此狂妄——

王爷要进王妃寝房,这是恩宠,王妃哪能说方便不方便的话?

可惜在淳于黛这里,不是谁愿意对李凤鸣好,就叫做“恩宠”。

事无巨细,只要与李凤鸣相关,都必须以她的心意为行事准绳。

萧明彻神色不豫:“若本王偏不等你通秉呢?”

“请淮王殿下见谅。对淳于黛来说,李凤鸣殿下才是唯一的主上,她怎么说,我便怎么做。若您执意强闯,需得先踏过我的尸体。”

淳于黛福礼致歉,不卑不亢。

“您应当记得,从前我家殿下不请自去北院时,总会先让人通秉于您。若遇您忙碌不便,她会在院中耐心等待。就算您不能明白她这么做的道理,也请您在这个院中尽量回她同等尊重。毕竟,您是殿下,她也是。”

在今夜之前,淮王府内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李凤鸣在正经事上明显更倚重淳于黛。

更不明白,为什么淳于黛看起来文质温和、手无缚鸡之力,那个很能打的辛茴在她面前却时常显出几分忌惮。

经了这一遭,至少萧明彻是明白了。

淳于黛这也太会教做人了,语调温和,语意却十足强硬,偏还有理有据。辛茴脑子没有拳头快,顶得住才怪。

别说辛茴了,就连萧明彻也不太顶得住,无可反驳。他眉梢轻扬,抬手示意:“那就有劳通秉。”

站在月色下等候的间隙,萧明彻脑中突然浮起一个惊人的念头。

若李凤鸣的真正身份是大魏前储君李迎,那么,以淳于黛方才的表现来看,她很可能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储君伴读、前徽政院主司粟琬。

传言不欺人,这果然不是个泛泛之辈。

而能驾驭这样的人物,在失去储君身份后仍能得其坚定追随的李凤鸣,又当真会倾心于他这个不够强大,又毫无前途的齐国皇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