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燕尔方初(第3/4页)

舒凫明白,他所谓的“保留”,不是吝于付出感情,而是始终为她留下后悔的空间,让她随时都能抽身而退。

她想,这是一条何等笨拙……而又温柔的龙啊。

直到最后,作为恋人,作为伴侣,江雪声心中所想的都不是如何“得到她”、“占有她”,而是如何“让她拥有理想的人生”。

就好像自己心爱的花,未必要栽于庭院,揽入怀中,他只希望她自由明媚地盛开,拥有充盈的阳光、清风和雨露,无论在山川还是大海。

对于他这份心意,舒凫也有自己的回答。

“先生,你怕死吗?”

“‘怕’?”

江雪声一怔,不假思索地应道,“我已死过一次,又有何惧?我只是……”

舒凫舒展眉眼,冲他微微一笑:“先生,我也死过一次。而且,我‘死’得应该比你更彻底。”

——她还记得死亡时的感触。

那一刻确实有痛苦,有愤怒,有对人生的眷恋,有满腔难平的遗憾与不甘,但唯独没有后悔。

因为舒凫坚信,从生到死,她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就连最后赴死那一步也不例外。

“先生,我和你一样,从未恐惧过危险、伤痛和死亡。若问我害怕什么,我只怕自己后悔。”

“你为何会后悔?”

“若不能占有你的余生,我就会后悔。”

——我热爱阳光、清风和雨露。

——而你,也是其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人间无你,虽然同样是那个人间,却难免寂寞萧索,百花也会为之失色。

“…………”

这还是第一次,江雪声真正意义上感到词穷。

在漫长的龙生中,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会有个姑娘向他说出这样的话。

对他来说,那实在是太过不切实际的奢求了。

“先生。”

舒凫微微仰头,双臂如羽翼一般环过江雪声颈项,带着些许不自然的生疏之感,将嘴唇贴近他耳畔,“‘守心鳞’在我身上这么多年,我想,是时候让它发挥完整的效力了。”

“——你知道方法,不是吗?”

“凫儿,你……”

江雪声有心开口,但舒凫一手搂着他后颈,一边已经轻轻衔住他唇瓣,鸟雀似的浅啄了一下。

于是,江雪声滑到唇边的一句“你再考虑考虑”,被她这么一啄之下,鬼使神差地原地漂移,音节错位,尽数打散而后复合,变成了一句轻而又轻的“你确定?”。

就连江雪声自己都不相信,他一生口无遮拦,想怎么骚就怎么骚,竟也会发出这样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当然确定。”

舒凫笑出声来,指尖沿着他后颈滑下去,“先生,事先说好,我不会因为你是一朵娇花而怜惜你的。”

“所以,你也不必……啊。”

……

再后来的话,也就不必用言语传达了。

事实证明,江雪声确实很听她的话,说不怜惜就不怜惜。如果不以灵力设下屏障,之后的动静就太大了。

天际有流云缓缓飘过,月色清冷如霜。

满池碧波摇曳间,处处弥漫着浓到化不开的旖旎春意,水声潺潺,暖风如醉,就连月光也为之赧颜。

得此好天良夜,不羡鸳鸯不羡仙。

……

……

……

次日一早——

柳如漪目睹寒潭中的景象时,大惊失色,险些当场抠出自己的鸟眼。

自然,此时江雪声和舒凫衣冠整齐,神容平静,绝没有半点失礼之处,矜持庄重得仿佛正要参加结婚典礼。

震惊柳如漪的不是这两人,而是——

“寒潭边的瀑布,还有瀑布后方的洞窟……怎么全都坍塌了?好好的一道峭壁,怎么会变成斜坡?”

“还有,那洞窟可是司非修炼之所啊!他昨晚在摇光潭醉倒了,今夜该睡哪儿?”

“师尊、师妹,你们……在寒潭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

江雪声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清了清嗓子,神情复杂地移开视线,避过柳如漪惊骇的目光。

“用力过猛,出了点意外。司非的洞穴,我回头再给他修,这两日让他与你挤一挤。”

“用……‘用力过猛’???”

这次柳如漪想把耳朵也摘下来,虽然鸟没有耳朵,“不是,先生,你这也太猛了吧???”

“我道歉,我真心向你道歉。”

何止道歉,他简直想给江雪声磕头,“我再也不说你‘不行’了,但你得考虑小师妹的身体,不能这样乱来……”

“不是的,柳师兄。”

舒凫揉了揉自己隐隐发红的拳头,一脸尴尬地打断道,“其实吧,是我一时激动,用力过猛……”

“你用力过猛?????”

柳如漪的神色越发惊恐,噌噌噌原地后退三步,仿佛随时都会从鸿鹄变身为尖叫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