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第3/4页)

如果冥冥之中有神迹,他愿意祈求,用这双腿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换取宝宁的平安。

……

转眼又过了二十天,雪下下停停,丰县城门外的积雪最厚处,已经有三尺深了。

眼看着就要到腊八节,也快过年了。

宝宁仍旧早早地起身,圆子也养成了这个习惯,陪着她起来。在刘嬷嬷来之前,圆子已经找来了衣裳,帮着宝宁穿好。

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很明显的隆起,宝宁垂眼摸了摸肚子,觉得遗憾。作为父亲,裴原没有看到这样神奇的变化。

他还是没有消息,整个丰县都处于闭锁之中,或许有消息,但传不进来。

但宝宁也习惯了。她现在唯一的信念,就是守好她肚子里孩子,守好这座城。

早饭是简单的馒头和稀饭,吃好了早饭,宝宁带着圆子出去走了走。

现在的丰县和一个月前的丰县如同天壤之别,一片萧索,人心惶惶,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宝宁路过原先卖豆腐脑的那家小店,门只开了半扇,里头黑漆漆的,小二回家了,剩下掌柜的一人坐在账台旁边,端着半碗豆腐汤喝。

宝宁走进去,笑着问:“有豆腐脑卖吗,来三碗,再要一屉包子。”

掌柜把碗放下:“没有肉包子,素的行吗?”

宝宁说行。掌柜的很高兴的样子,连连答应着,很快将东西端上来。

宝宁邀请他坐到对面一起吃,边和他聊天,问:“现在生意好吗,一天能赚多少钱?”

“不是在打仗吗,没什么生意,大家都怕死,在家里待着,没什么人上街。”掌柜的叹了口气,“原先一天能赚两吊钱,现在零头都难赚,小二的月钱发不出来,加上他哥哥在上个月的攻城战里死了,回家照顾他娘去了。现在的日子真是艰难,可恨的是一些人竟然发国难财,那些医馆,平日里将救死扶伤挂在嘴边上,现在一副风寒药竟然要卖一两银子。可怜我的小女儿……活活地病死了。”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

宝宁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别开头,找刘嬷嬷拿了张帕子递过去:“擦擦眼泪吧。”

掌柜的平复了会,忧愁道:“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家里的粮食快要吃光了,也买不起外头的粮食。”

宝宁问:“买不起是怎么回事儿?官府不是下令了,不许那些粮店借机涨价,按着原先的价钱,一斤红薯三文钱,买不起米面,靠着红薯也能挨过去的。”

“官府下令了,那些粮店不敢涨价,他们干脆就不开门了。”掌柜的诉苦道,“看你像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该是没体验过咱们小老百姓的苦。那些粮店的掌柜勾结在一起,和一些地头蛇合作,暗地里倒卖粮食,还威胁说不让报官,要不然让我们连高价粮食都买不到,活活饿死。”

宝宁震惊地看着他。

掌柜的摇头道:“没办法,只能盼着战争快些结束吧。”

宝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战争短时间内难以结束,城外的敌人迟迟不肯退去,外忧难解,没想到内患也如此激烈。

民以食为天,宝宁早就担忧城中百姓的生意难做,会吃不上饭,吩咐了官府要严加看管粮店涨价的行为,一旦发现,严厉惩处。她一直沾沾自喜,以为已经未雨绸缪,从根本上安定了民心,现在才知道,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宝宁吃不下去了,急匆匆带着刘嬷嬷和圆子离开。

再次走在街上,宝宁觉得无力极了。她又开始想念裴原,如果他在,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糟。但是他不回来。

宝宁想怪他,却又舍不得。

宝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路过一处转角时,瞧见一个蜷缩的身影。她蹙了蹙眉,以为那人是累极后在那睡了,想要上前将他叫醒。还没走近,被刘嬷嬷拉住:“王妃别去了,那人已经死了,你看,露在外面的脚都僵了。”

宝宁站住脚,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她很快整理好情绪,转身道:“回府吧,叫钱峰将军和粮草官来一趟,我有事要说。”

粮草官叫梁权,和钱峰一起,几乎是与宝宁同时踏进府门的。

宝宁带他们去花厅,刚落座,便听梁权道:“王妃,咱们的粮草不够了。城内十几万守军,但只剩下一仓粮食,最多够吃五天,塞北本就不是什么土地肥沃的地方,一直以来,军粮都靠京城接济,开战的前两天是预定好要送粮食的时候,但没人来。后来打仗了,城封了,就更加进不来了。咱们现在是坐吃山空。原本还不至于如此紧迫,但攻城那日,我们的一个分粮仓意外被烧毁……”

钱峰接道:“不止是士兵,城中还有九成是普通百姓,家里本就没多少存粮,这么一折腾,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