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木槿花西月锦绣 第八十一章月冷霜华坠(第2/7页)
个子高的那个对我唾了一口,“不要脸的娼妇,还敢自称宫眷,皇上当众宣你下狱,治你里通外国之罪,你还不嫌丢人现眼。”
“让你活着,已是客气了。”矮个子的冷笑道,“这是大理寺的死牢,进来了便再没有出去的。西枫苑所有的人都被圈禁了,晋王都被驱京城一千里。你身上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咱们已算是客气的了,还敢在这里大声嚷嚷,简直活腻味了。”
“你们会为你们所说的这番话付出代价的。”我淡淡说道,忽然胸腹剧痛,一口血痰喷出口。
小玉站起来,大声说道:“圣上还未派人前来审查,你们不请太医为晋王妃医治,莫非是受了某人的指示,你们大理寺杀人灭口?”
“大理寺杀人灭口。”薇薇也抖着身子,大声叫着。
那两个女狱卒相视冷冷一笑。
我暗自心惊,惨然的苦笑不已,看来锦绣不杀我不罢休啊!
黑暗的走廊深处,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两个老资格的女狱卒立刻双膝跪倒,面如土色。
当首一个穿着锦衣的太监,后面两个是身着黑底红梅纹样闪锻袍的锦服侍卫,纱帽束发,身材极是高大,腰挂紫玉腰牌,面色冷峻地站在我的牢房前,让我一时错觉是永业三年段月容驾着那时还是假冒原非烟的我引出东营余部。
当首一个我认得,正是冯伟丛。自从史庆陪死后,这孩子彷佛一夜成熟,成了皇帝信任的内侍监。
他冷冷道:“北晋王妃接旨,圣上特宣晋王妃觐见。”
我努力站起来,勉力道:“臣妇接旨,还请冯大人保我两个侍女,不然她们肯定过不了今晚。”
冯伟丛踮起脚看了一眼落汤鸡的二人,目光在小玉面上快速地流连一番,拧着眉毛想了一分钟,便对那两个女狱卒一招手,“这是怎么说的?”
那两个女狱卒浑身发着抖,颤声回道:“大人恕罪,只是上头,上头吩咐了,奴婢们也是为了保命。”
冯伟丛声音阴冷地说道:“圣上可是马上要提审钦犯,且给她们换两身干衣服,不得再虐待,圣上若怪罪下来,你们一样掉脑袋,咱家可不管。”
那二人诺诺称是。我立刻被那两个高大的内卫架起。我扭头,小玉和薇薇都冻得抖着身子,她们的视线紧紧跟着我。小玉澄若秋水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我,而薇薇哭得梨花带雨,我心中一痛。
我被人装入一台青布大轿,只觉摇摇晃晃中我几欲昏厥。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将我架出了大轿。我透过大雪抬头,只见巍峨的宫殿在大雪中如琼楼玉宇,正殿内有昏黄的烛光透出来,雪花落在殿匾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崇元殿。
大殿门口站着的是两个内卫,面生得很,连正眼也不瞧我,只是面色凝重的看着门外,万分警惕。
冯伟丛躬身递上一粒药丸,“还请王妃服用,这是雪芝丸,是圣上的恩典。”
我接过来,只觉一阵扑鼻的芬芳,果然是原家独门秘药灵芝丸,便接过咽下。
这时出来个中年太监,看眼色应该比冯伟丛位置更高些,冯伟丛点头哈腰道:“程公公。”
这应该是新任内侍监总管程中和,亦是太祖心腹。冯伟丛对他附耳一番,那人微有异色,快速地进了内殿,然后又出来正要唤我进殿,看了看几个月没换的衣裳,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带着我到西偏殿玉著殿快速地沐浴。
宫人为我换上一件湖色夹袄,系上月白紷裙儿,因乌发落得太多,只好略略梳了一个云苞髻,余发又在脑后编了个大辫子,用一条蓝缎带束了。
那为我梳头的宫女,年略长,长得甚是清秀,梳头的手势极灵巧熟练,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有可能同非白有旧,左右瞧了瞧我,见我一身实在太素色,因我是诏狱的罪妇,又不敢为我戴髻钗,看殿中一角羊脂玉净瓶中正插着数枝红梅,鲜红似火,想是当日鲜采的,便不动声色地折了一朵,轻插我髻边。我向她感激地福了一福,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悲伤,微还一礼,然后恭敬地退到角落。
程中和看了她一眼,开口欲言,又压了下来,只是冷着脸催那宫女扶我跨进内殿。
扑鼻而来是一股温暖芳香,儿臂粗的烛火放着温暖的光泽,柔和地映照着殿内古董器物,半梦半真,时光彷佛一下子凝缓了下来。
眼前是巨幅雪白弹墨的梅花枫叶帏帘,隔开了内外,紫金双螭大薰炉中袅袅浮着苏合香的淡淡白烟,略带着苦辣的芬芳,不紧不慢地悄悄钻进我的鼻间。那苏合香有镇静止痛的作用,微微缓和了我的伤痛,同时掩住了殿内浓重的药味,却掩不住一股诡异而令人畏惧的气息——那是我很熟悉的一种气息,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