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二十七章 北上晋阳(第2/5页)

赵鞅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巫士,无须多礼。此番晋阳城地龙涌动,累及黎庶,实乃老夫失德之故。还望巫士届时能消神怒,救苍生,老夫在此先谢过了。”

赵鞅弯腰欲礼,吓得我急忙伸手扶住了他:“卿相折杀小巫了,这本就是小巫之责,小巫定会竭尽所能为卿相祈福,为晋阳城民祈福。”

“如此甚好,巫士大善!”赵鞅一手按剑,点头赞道。

“卿相,出发的吉时到了。”赵府的家宰凑上前来,小声提醒。

赵鞅转身对赵无恤道:“无恤儿,此去晋阳山高水远,险阻重重,一路上多加小心。为父在这里等候你的佳讯。”

“儿谨记!”

“甚善,你们启程吧!”

“唯!恭送卿相!”众人齐声道。

赵鞅拍了拍无恤的肩膀,带着面色各异的赵家诸子离开了。

我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赵鞅突如其来的器重和关照让我很不习惯。

“巫士,今日怎么没见到老夫的千里良驹啊?”一个留着褐色山羊胡的老者走到我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邮大夫,小白明明是小巫的坐骑,怎么成了你的千里良驹了?”我挑着眉毛装出一副迷茫无辜的样子。

和我说话的人是赵鞅手下最受器重的家臣之一——大夫邮良,世称伯乐,极善相马。提起我和他的过节,还得从三日前说起。

那一日,我带着四儿、无邪到赵府与伯鲁告别,顺便把雪猴寄养在赵府的园囿里。伯鲁辞了世子之位后,日子过得越发逍遥,半月不见竟胖了一大圈;反倒是荀姬,人也瘦了,脸也黄了,见到我们来,什么话也不说,带着婢子就走了。

伯鲁带着我们在园囿中散步,乐呵呵地向我展示他新种的花草。就在那时,赵家四子带着邮大夫出现了。

原来,赵季廷从西域搜罗了十几匹良驹,特意花重金请了邮良来相马。说是相马,说穿了就是想借相马之机,将良驹赠予爱马的邮良,好让他在赵鞅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楚国的酿酒奴、巴蜀的芳荼、西域的良驹,赵季廷的这些小伎俩,看在我眼里格外刺目。我当下心生搅局之意,于是便提出要与邮良比试相马。

邮良自负相马之术天下第一,自然不会拒绝。赵季廷为了拉拢我这个名头正盛的“神子”,也毅然表示可以将我相中的“千里马”送给我。

邮良绕着那十几匹良驹转了一圈,自称已心有所属,但为显示长者之风,大方表示可由我先来挑选。我心中暗笑,附在无邪耳边轻声交代了一番。

无邪得了指示,猛地引颈长啸,狼嚎声带着裂天之势回响在园囿之内。飞鸟惊起,小兽逃匿,十几匹马挣脱了缰绳四下奔逃。但只有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不惧狼声,它双目圆瞪,扬蹄嘶鸣,其声洪亮如钟鸣,似要挣脱缰绳与狼一搏。

“我就要它了!”我当下就将白马占为己有,邮良和赵季廷望着园中的一片狼藉面面相觑。

邮良属意的千里马被我抢走了,他失了兴致,拂袖便走了。

没想到这次去晋阳,邮老头儿也要跟着去,这一路上肯定不会无趣了。

我骑着小白和无恤走在队首,邮良和四儿坐在马车里,无邪干脆坐到了车顶上,认真地琢磨他的用剑之道。

“卿相刚刚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问无恤。

“你是神子,卿父自然要对你好,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糊弄我,这些天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整个新绛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在智府取阴魂的事?”

“事是你做的,我只不过是加了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罢了。如今,不只智氏给你开了院子,就连魏氏和韩氏的人也都向太史要过你。如此,卿父自然不会怀疑你与智氏做了什么交易。”

“还是你想得周到,谢谢啦!”

“谢我做什么,我做事总是要有报酬的。”

无恤眯着眼睛看着我,我脸一热,转头不再理他。

从新绛到晋阳,本可坐船沿西面的汾水一路往北,但无奈物资沉重无法逆流而上,因此车队只能由陆路穿平原,翻山越岭朝北方进发。

这一夜,车队在汾水河岸扎营。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月亮还未升到中天,营地里已经寂静一片,除了守夜的几个武士之外,其余的人都早早地歇下了。

营帐外,一轮圆月高挂在空中,银白色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在夜色中静静地流淌。汾水的西岸,许是有另一支商旅在水边扎营,营地里暗黄色的火光像是落入人间的星辰,闪烁着点点光亮。夜风拂过,偶尔还会传来几句缥缈的歌声和男子醉酒后的呐喊。我站在水边,闭上了眼睛。风声、水声、歌声,让我的心找到了久违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