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舞倾情(第6/7页)

我直直望着他,眉毛挑了挑,笑得讥讽。

再怎么可怜,又比得上你灭族无后可怜?

伯缭目色阴阴,脸上却依然笑得欢快无比:“老夫生平最讨厌别人这样看我。丫头这般看我两次了,一次凤君山庄,一次今日。上一次的苦果你今日尝了,可怕你今日的苦果待到何日方收?”

对我而言,生命里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还有何惧何忧?于是我微微一笑,看着他:“不怕。”

伯缭眸光一动,笑颜若花:“丫头果然有趣。”言罢,他瞪眼瞅了我许久,忽地扬手扔来一方丝帕扑在我的面庞上,声音淡淡地:“不过小小折磨就哭成这样,言辞再厉害又有何用?好没出息!擦了眼泪,不要叫伤害你的人觉得畅快。既到今日这地步,你早该清楚你的苦难远非这般就能匆匆结束。道路坎坷,扶持者唯有你自己,但若愈挫愈勇、愈伤愈笑,方无惧于天下,无敌于万人,无悔于终生。”

丝帕自我脸上缓缓滑落,我听着伯缭的话,一瞬怔然。

伯缭又看了我一会儿,方移开目光,抬手重新拿起书简,眸光专注。

东方莫喝了口茶,揉揉眉,苦笑:“主父先生教导言重,女娃太小,且今夜已足让她伤心无措,怕是不能领悟。”

伯缭卷了卷竹简,漫不经心道:“这丫头聪慧机灵得很,她明白的。”

东方莫看看我,关心:“可有什么要带的,或者要交代的?要不要师父去把爰姑找来陪在你身边?”

我摇摇头,屈膝,抱住胳膊将自己的面颊藏在臂弯。爰姑若跟我走了,无颜身边便没了任何人,连说一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那他该有多孤独,多寂寞,多难过。爰姑不会舍得,我也舍不得。

我想了一会儿,忽地记起一事,抬头,言道:“我给明姬下了毒,说今晚与她换解药的。”

“明姬会给你真的解药?”伯缭凉凉一笑,睨眸瞟过来,冷冷道,“别告诉我你心慈到连害你之人也放不下,若要回头去救,老夫可当真失望了。”

我弯唇笑了笑,忽地扬袖拂过去,花香自袖里散出,溢满车厢。

伯缭皱眉。

我一挑眉毛,面容静静地,言辞淡然:“紫衣侯,不巧得很,你也是害我之人,不妨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伯缭直直望住我,黑暗若夜的眸里沉寂一片。东方莫坐在一旁默默瞧着,并不作声阻止,也不出声劝解。僵持片刻,倏地,那容貌妩媚的男子眉眼间微微一松,红唇上扬,笑颜柔美动人:“主君,这丫头是你的徒儿?”

东方莫一笑:“夷光调皮,这不过就是普通的花香。”

伯缭执了执竹简,身子靠向后面,看着我,笑道:“以无生有,让敌人自落陷阱,而后一走了之,害对方寝食难安。妙哉,老夫甚是喜欢。”

东方莫斜眸,看着他,目光微动:“先生的意思是?”

伯缭敛敛笑意,一本正经地:“伯缭不敬,想夺主君师位,亲自调教这丫头,不知可否?”

东方莫笑而不语。

我冷冷一哼,拿丝帕盖了脸,扭过头朝里侧躺下。

丝帕下,我偷偷弯了唇角,笑得古怪而又狡猾。

不想闻名天下的第一谋士也会被我骗过。其一,明姬所闻花香的确是毒,今夜不解短期无碍,半年后她自会瘫痪下不得榻。其二……我既肯随东方莫离齐去夏,自然内心算计不是如此简单。你们君臣谋略缜密,迫得我与无颜痛苦如斯,那我自幼学圣贤之道也深知礼尚往来的道理,去凤翔城看一看,游走历练一番也是好,即便不搅得你天翻地覆,也学做密探给无颜得些有用的情报……

正想着时,眼皮却不由自主地下垂,下垂,脑中困意顿起。

耳畔闻得马鸣声,车厢摇晃一下,随即车轮轱辘响起。有人靠近我,在我耳边笑得快活无比,开口时,那声音又陡然变得暗哑阴狠:“怎么办?老夫素来喜欢先人一步,你既心软不给我下毒,我便用些小伎俩叫你学学什么叫做真正的狠。这丝帕上的毒不仅能叫你贪睡,更会让你整整一月看不见东西,先尝尝当瞎子的滋味好了。乖徒儿,为师教你第一课,出招前要懂得寻彼之意图,谋定而后动。明白否?”

如此行为乖戾之人我生平第一次见,心中气结,却偏偏无力反驳。

一旁东方莫在咳嗽,语气不忍:“主父先生,这……”

“主君,若不让她真正地受过苦难,她便不晓利害。一月失明已是轻的,你若不想要今后她还被别人伤害到今夜这般痛苦不堪的境地话,便先不要心疼,”言罢,伯缭顿了顿,忽又得意道,“放心,如何教导成才的法子我在兰儿身上探究甚多,此道最为有效。再说这一路无聊,她今夜也耗尽了心神,不妨让她多睡一会儿,权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