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尘难散,往事难尽(第9/11页)

“小王爷做噩梦了?”魏让担忧道,湿过一方丝帕递给他。

萧少卿不答,用丝帕抹去额角汗珠,又阖起双目,深深吸了口气。

魏让小心问道:“小王爷梦到了什么?”

萧少卿睁开双眸,望着魏让时,透澈的目光异样深邃。

“仍是韩弈。”他淡淡道。

魏让唇一动,随即又抿上,不像上一次自萧少卿口中听到韩弈之名的紧张,冷静思忖片刻,才道:“小王爷头疼的话,还是吃些华夫子的药丸吧。”

“不必。”萧少卿起身下榻,披上裘衣,问道,“幽剑使首领的那根蓝玉带可曾让细作还回去?”

“已经还了,我已嘱咐那细作小心应对。”魏让倒了杯热水递给萧少卿,犹豫一会,忍不住问道,“小王爷即便是为华夫子报眼盲流亡之仇,又何必这般冒险假扮成幽剑使首领去了结令狐淳?”

萧少卿笑道:“谁说我要了结令狐淳?”

魏让一愣。

“目前他自有用处,暂先留他一命。”萧少卿目色微闪,放下茶杯,“恪成如何了?”

魏让望着他,欲言又止。

萧少卿心下一突,忙转身朝门外走去。

隔壁房中,恪成正卧在榻上,双眸紧闭,面色毫无血气,气息极是虚弱。

萧少卿紧皱眉头:“他怎么还没醒来?你请的大夫呢?”

魏让道:“大夫已来过,说恪成背后所中的那一剑未伤及心肺,本没有大碍,只是在水下窒闷久了,气息仍是紊乱,而且冬日水冷,寒气入体,难以消散。他医道难及,只开了止痛祛寒的药,怕一时还是救不醒恪成。”

“日间是我大意了,竟让令狐淳一剑得逞。”萧少卿心中悔恨,沉吟一刻,下定决心,“找辆马车来,我带他去找医道高明的大夫。”

洛都夜市依旧繁华,灯火辉煌下的采衣楼丝竹清雅,行客不绝。

魏让驾着马车拐至采衣楼偏门,下了车,将叩门时却又踌躇转身,掀起车帘望向萧少卿:“小王爷何时与云家的人结识的?”

“夭绍与云憬交好,我自然就认识了。”萧少卿微笑道,“魏叔是担心什么吗?”

“不是。”

眼前的萧少卿让魏让心头隐觉异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回过头,正要敲门时,里面却有人突然将门打开。

男子灰袍修衣,白得几近病态的脸上笑意文雅。

“沐奇?”魏让微愕。

沐奇揖手道:“魏大侠,沐奇在此已等候多时,请进。”

马车驶入采衣楼后院,沿白石铺成的蜿蜒小道驰上一座弯拱石桥,又穿过幽深茂密的竹林,才见一座隐谧于梅林广池间的古朴庄园。

已是深夜,月色淡澹,重楼间灯火扑朔盈闪。

竹林尽头溪水荡漾,矮坡高亭里,沈伊和慕容子野凭栏望月,自谈天说笑,一时听到车马声,两人回头,正见萧少卿走下马车。

“少卿!”沈伊身影一掠,欢欢喜喜迎上去,“我和子野等你很久了。”

萧少卿回眸,朝沈伊略一颔首,目光淡淡瞥过跟随他身后而来的慕容子野,道了句“久违”。

慕容子野依旧是绯袍白裘,却再不见瑞枝桃花绣纹,干净清爽的衣袂下,连那素日里飞扬跋扈的骄纵也在眉目间消减了些许。他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尴尬,此刻听闻萧少卿主动的寒暄,喜不自胜,忙道:“久违久违,阁里喝茶吧。”

萧少卿负手而立,却是无动于衷地收回目光。

慕容子野这才想起他云氏之子的身份,拍着额头暗骂自己喧宾夺主。他自讨没趣,然时至今日,却再无丝毫的抱怨和不平,迎上前的脚步停了停,悄悄站去一边。

萧少卿对沈伊道:“恪成受伤了,庄园里可有空下的房间?”

“自然有。”沈伊一边命人去收拾房间,一边不放心地探头看去车厢里,就着微弱的烛光望见奄奄一息的恪成,吃惊不小,“他伤势竟这样严重,出了什么事?”

萧少卿抿唇不答,沈伊猜到他将恪成带来的用意,低声道:“可是澜辰他们还未回来。”

萧少卿道:“我知道。”

“嗯?你知道?”沈伊微微一疑。

(六)

郗彦一行人赶回洛都时,已近凌晨。彼时月色渐沉,薄雾飘荡,采衣楼后的云阁庄园梅林深广成幻,恰似无边的雪海。

恪成所歇的阁楼位在梅林之畔,紧依花厅。

魏让领着云氏夫妇进了阁楼,其余诸人识趣止步,待在花厅里耐心等待。

云濛与独孤灵走至楼上,站在门外良久,一时却都僵硬难动。

“云郎……”独孤灵紧张得几乎窒息,死死握住云濛的手。

“你何必紧张如此。”云濛垂眸微笑。

他抬起手刚要敲上房门,里面已有人出声道:“不必敲门了,二位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