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咫尺青梅(第7/8页)

他要去哪里才能顺路来白马寺?夭绍忍不住轻笑:“放心,我都抄完了。”她望着萧少卿碎裂的左袖,不住叹息,“你怎么每次来白马寺都要和人动手?方才那人是谁?”

“不知道,只瞧见他鬼鬼祟祟地在你殿外,想必不是什么好人。我本欲将他截下,谁料此人武功竟与我不相上下,我左臂受了他一掌,他胸口也受了我一拳。”萧少卿话音略顿,想起一事,问道,“方才他向你殿里扔了什么?”

“是这个。”夭绍这才想起手上的帛书,打开一看,不由蹙眉。

萧少卿问道:“写了什么?” 

夭绍咬唇不答,慢慢将帛书收回袖中,好一番斟酌后,她才又抬起双眸望着萧少卿。那目光时而飘忽,时而专注,说不出的古怪。萧少卿满腹疑惑,正要再询问,夭绍却忽然拉过他的左臂,手指轻轻撩起他的衣袖,看着他手腕上那道暗红发黑的掌印,轻声问:“疼不疼?”

“还好。”

夭绍手指掠过萧少卿的伤处,慢慢将他的衣袖推至臂肘。

掌印上方的刺青赫然而现,那苍鹰的飞翼描绘得如此精致灵活,夭绍视线凝僵,顿觉五雷轰顶。

“黑鹰翼……你、你怎么会有?”她语声颤抖,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萧少卿手臂上刺刻的黑色飞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迷乱。

萧少卿困惑不已:“这刺青从小就有了,怎么了?”

夭绍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如纸,只顾摇头。

萧少卿急道:“究竟是怎么了?”

“怎会是左臂?你不是,你一点也不像……”夭绍目光仔细地流转过萧少卿的五官,最终深深望入他的眼眸——看清那透澈明亮、满是光彩的黑瞳后,她自言自语地喃喃,“也不是啊……你的眼睛,还是他。”

“是谁?”萧少卿心中茫然,脑海里隐约飘过一丝猜测,念光闪出,他却不敢去深入探索。

“左臂是憬哥哥,右臂是阿彦,苍鹰双翼,不可去其一。”这句话夭绍仿佛是念了千万遍,此刻说出来,竟是极致的平静。她盯着萧少卿,眼中泪水不住滚落,“你、你的肩头是不是还有蔷薇云纹?”

萧少卿张口无言,脸色大变。

他才是真正的憬哥哥——

夭绍从他震惊的神情中看到了迷雾后的真容,还未来得及喘出一口气,另一个乍然而现的真相如大石般沉沉压上胸口,让她刹那间浑身冰凉。

他若是憬哥哥,那么那个“云憬”……

阿彦!

夭绍捂住不能透出一丝呼吸的胸口,一霎神魂皆空。

八年前她误食雪魂花,中毒昏迷了两个月,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一觉醒来,便听闻郗氏满门皆被斩的噩耗,父母也因此事相继离奇辞世。当时过多的悲伤和疼痛让她没有一丝多余的心力去期盼、去幻想——阿彦未死。

她原来就是这般没心没肺地活了八年,从不曾想过阿彦如果还活着,那他身上的毒……

夭绍茫然,双拳紧握,指尖死死掐入了掌心。

难怪他对自己那般冷淡,难怪他即便活着也不愿告诉自己真相——他一定还是在怪自己,一定还是在怨自己。夭绍伸手捂住眼眸,泪水浸透掌心的伤痕,生出遍及周身的疼痛。然而这却不是全部,甚至抵不上她心伤的万分之一。

萧少卿听闻到她指缝间嘤嘤传出的哭泣声,忙柔声劝慰:“别哭了。”

“憬哥哥,”夭绍放开双手,沾染血泪的面容凄凉而又无助,“我该怎么办?”

憬哥哥?萧少卿在陌生的称呼下神思僵滞,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既知真相,可要去见他?”夜色深处突然传来淡然的话语,萧少卿回眸,才见商之不知何时已静静站在殿外长廊下。

“阿憬。”商之微笑着看向萧少卿。

萧少卿冷道:“商之君怕是认错人了。”

“你不信我,”商之看了看夭绍,“那么她呢?”

萧少卿默然,夭绍抬头望着夜空,风雨飘摇吹入殿间,洗净了她的面庞。

她倚着窗棂,沉思半晌不语。

大风卷起她的发丝,系在发髻上的紫玉丝带流连眼眸前,翩跹舞动。

恻恻灯烛之下,紫带上系着的明珠却依旧流光温润,恰似少时,他为她系上丝带的一刻。

“我不去见他。”夭绍恍恍惚惚道。

我不敢见他——心底的声音如此说。

“其实何须逃避?”商之叹息,“阿彦他从不曾怪过你,你该明白。”

夭绍手指一颤,怔怔望着商之。

次日清晨,朝霞灿烂,雨后的天色分外地清澹明丽。上午的祭祀之礼格外顺利,午后诸人在行宫略微歇息,便启程返回洛都。北帝司马豫领着明妤迎候在太后所住的延嘉殿,三人一同用了晚膳,正笑语频生之际,中常侍黎敬悄然入殿,在北帝耳边低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