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咫尺青梅(第3/8页)

慕容虔恍然大悟:“姚氏所领的西方凉、梁二州的刺史。”

“义父所言正是,姚氏也是出身乌桓胡族,何况久占西北要塞,自是素来和北胡异族交好,这次恰是时机地挑拨匈奴和柔然一战,他姚融应该有的是办法。”商之轻声笑道,“可惜我也是今晚才知道,这盘棋下到现在,所有人竟都是为太傅姚融统掌雍州铺陈道路。”

慕容虔碧眸间锋芒跃动,气得冷笑:“这个老奸巨猾的姚狐狸!”

“不过他想顺手接管雍州怕还不是那么容易。”商之道,“他自有他暗度陈仓的方法,我们也自有我们偷梁换柱之计。”

慕容虔点头:“说得没错。”

此局到此已然明朗,两人未再继续深聊,商之沉吟了一会,忽然问道:“义父今晚见到萧少卿了?”

“嗯,”慕容虔不无感慨道,“想不到萧璋作孽甚多,竟有如此出色绝伦的儿子。”

商之意有所指道:“义父大概不知,萧少卿会慕容氏的武功。”

“什么?”慕容虔先是困惑,后神思一闪,惊道,“你的意思是——”

商之颔首,不慌不忙道:“半年前义父收到的那封说华伯父未死的神秘信,可能是真的。我在东朝寻访许久未有所获,本已死心,但今日却无意见到萧少卿使出慕容氏的掌法。慕容氏武功绝不外传,这很蹊跷。或许华伯父的下落可从他身上探知。”

慕容虔有些迷惘,忍不住念道:“萧、少、卿?”

“此人身上秘密极多,远远不止华伯父一事。”商之望着飘摇不定的烛火,出神道,“除了外貌外,他的性情还真是极像一个人……”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深思之际,不察一股冷风骤然自窗外吹入,烛火狠狠一晃,随即熄灭,唯剩下余烟袅袅,穿透黑暗,清晰落入他的眼底。

(三)

来到邙山行宫已逾两日,夭绍未出寝殿半步,日以继夜地伏案抄经,至这日傍晚,她的案边已堆上一摞厚度可观的经书。

天色渐渐暗淡,侍女进来点亮灯烛。等一盏烛火无声无息燃罢,侍女换灯的间隙,夭绍双目泛泪,这才知眼睛已酸累不堪,只得停下歇了歇。

白马寺的夜晚极是寂静。夭绍起身推开窗扇,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吹得她本已昏沉的神思有了些许的清明。她抬眸,对着夜空中的弦月,怔怔发呆。两日来只顾埋头抄书,思绪却是没有着落的空白,此刻对着寒凉遥远的夜色,诸多淡却的心事竟一下齐齐涌上,倒让她一时不知该从何思起。

檐下的风铃忽然叮当作响,伴随着夜色深处缈缈传来的笛声,听得她微微一愣。

“尚?”

夭绍侧耳仔细聆听,却发现那缕轻细悠扬的笛音一反往日的幽冷,旖旎缠绵,温柔明润,叫人心旷神怡。夭绍在婉转的笛声下不由出神,垂首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转身出殿,直朝笛声飘来的方向寻去。

后山幽谷之侧的悬崖边,飘飘白衣正临渊而立。

夭绍到来时,他的笛声早已止歇,然而无尽余音却依然回荡在夜空下,久久不消。

“是月出曲。”夭绍悄然靠近,微笑道,“时隔八年,我第一次听人用笛子吹奏它。”

如同他今夜温柔笛声的不可多得,商之此刻的容颜也是难得地柔和,笑道:“难道八年前,也曾有人用笛子吹过?”

夭绍抿唇不答,目光落在他身着的白袍上,奇道:“为什么穿僧袍?”

“我本就是半个佛门弟子,入寺随俗。”商之淡然一笑,转身坐在悬崖边的石上,“你经书抄得如何了?”

“抄了不少,不过还有许多。”夭绍长长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下意识地揉起酸疼的手腕。

商之将宋玉笛收入腰间,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揉捏着。

陌生而又温暖的温度自手腕上不断传来,原本酸疼的地方因他温柔灵活的动作而渐觉舒怡,夭绍望着商之近在眼前的面容,只觉心跳不受控制地忽顿忽急,脸颊隐隐发烧。

惶然无措之中,她努力寻找话题驱散心中的尴尬:“你、你今夜怎么会在这里?”

商之道:“师父近日旧病复发,我得时常陪在他身边。”他不经意抬眸,却见身旁的少女双颊绯红,明净似水的眼眸间波色盈盈,竟透着一抹异样的羞涩之意,他的心不由重重一跳,这才想起男女之别,想要松手放开那纤细的手腕时,指尖却似系着万千力道,贴在那柔滑的肌肤上,再也挪开不得。

两人靠得极近,近得彼此的呼吸清晰可察。夭绍轻轻咬住唇,愈发坐立难安。试图将手缩回时,紧张得冰凉的指尖滑过商之滚烫的掌心,两人心弦又俱是一颤,手倏地分离开。

夭绍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不安地紧紧握住。商之亦站起身来,夭绍心中一慌,脚下不易察觉地朝后挪了几步,勉强维持平静的声音,问道:“竺深大师何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