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第3/4页)
玄宁的身影从水幕后显出,他仍穿着莹白色的衣衫,不过却在腰间多缀了一个用红绳系着的玉佩。
玄宁来到了两人身前,他看也没看沈漓安,扫了眼朝婉清:“何事?”
被沈漓安吓得够呛的朝婉清脑中空白了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委屈地冲着玄宁撒娇:“师父,大师兄凶我。”
熟料,玄宁全然无视了她这番做派,扫了朝婉清一眼,又重复道:“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我担心师父,师父好久没有出来了。”
朝婉清愈想愈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对她关心备至的两人,如今都变成了这样冷淡的模样。
不愿责怪曾经温情脉脉的师父和师兄,下意识的,朝婉清心中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死去的盛鸣瑶身上。
可惜盛鸣瑶已经死了,朝婉清想发脾气都无处可发。
“若无事,不必前来。”
不顾朝婉清泫然欲泣的模样,玄宁随手扔出去了一个法诀,直接将朝婉清带到了门外,又下了一个隔音咒,这才将视线落在了沈漓安身上。
“出了思过崖,却又在我洞府大放厥词。”玄宁视线在触及沈漓安的双腿时,顿了片刻,眸中尽是凉薄。
“你这是还想再去一次思过崖吗?”
沈漓安坐在轮椅之上,本就显得矮了一截,加上玄宁的刻意压制,更显出了他此时的弱小狼狈。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眼眸黯了黯,随后仰起头,望向了居高临下的玄宁,扯起嘴角:“是啊,可惜我若再去一次思过崖,恐怕剩下的师妹,倒也不够去跳崖了。”
语气中的讽刺昭然若揭。
“朝婉清也是你的师妹。”
“——她、不、配!”
沈漓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玄宁,半晌后,猝然从喉咙中溢出了丝丝低哑的笑声。
“玄宁……我的好师尊,你可知道那日在惩戒堂中,瑶瑶问了我什么吗?”
‘盛鸣瑶。’
听见这个名字,玄宁不自觉地勾起小手指,心绪翻涌沸腾似是下一秒就会将人吞没,可他面上却仍是淡淡,并未开口。
不过也无需玄宁的回复,沈漓安坐在轮椅上,自顾自地说道:“她说,所有人都把她当做替身。”
想起当日盛鸣瑶的眼神,沈漓安心中再次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好似五脏六腑都被扔到泥沼之中,任人践踏。
“我当时说,朝婉清因妖兽追捕,不慎落下苍破深渊,修为大跌,所以师尊才那么关心。在师尊心中,对瑶瑶的关心同样不会少。”
想起往事,沈漓安嘴角的笑意愈加嘲讽,总是温润宽和的翩翩公子,此时只剩下满满的对于尘世的憎恶与厌烦。
“我昨日便想,倘若当时我没有这般粉饰太平,我告诉瑶瑶‘师尊从来就是这般偏心’,她是否就不会在对你抱有期待?是否,就不会因绝望而坠落山崖?”
忆起往日,惩戒堂中昏黄不明的光好似化成了一个猛兽,它长着血盆大口,一点点的靠近沈漓安,他想逃离这一切,可偏偏又舍不得。
——在那个猛兽肮脏不堪的喉咙深处,藏着沈漓安珍藏在心尖的人。
【他们都将我当做替身。】
【师兄,你呢?】
再次想起盛鸣瑶那时的眼眸,沈漓安竟一时不敢仔细回忆。
他狼狈地垂下眼眸,口中执着地问道:“你若是不喜欢瑶瑶,或是因她入魔而心生厌恶,为何不将她关起来?好歹……好歹还留一条命在!”
听沈漓安说出这话,玄宁霍然回首,眸中墨色翻涌:“你凭什么质问我。”
“盛鸣瑶——她是为何、为谁,而与那游真真起的争执,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些。”
玄宁走到了沈漓安面前,哪怕到了这般地步,他的表情仍是十分淡漠,看不出任何波动。
好似谈论的那个逝去之人,根本不是他曾经无比珍视的弟子一般。
反倒是沈漓安,因着玄宁的这番话,他又想起了之前那日的争执。
“……昨夜,我也曾想到,倘若当日没有顾忌同门之情,偏向了朝婉清和游真真,瑶瑶是否就不会因一时之气而上了擂台?”
“是否就不会被游隼嫉恨?”
“是否……就会活着?”
沈漓安的神色中透着从未有过的迷茫,他有太多太多的悔恨深埋心底,却不知该如何宣之于口。
“在去思过崖的前一天,我去看了瑶瑶。”
沈漓安垂眸,轻声呢喃,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悲愤痛苦的神色似是被春光冲淡了些许,恍惚中,好似又变成了那个温润清隽的仙府公子的模样。
“我答应她,等从思过崖出来之后,要再亲手做糖葫芦给她吃,还要加灵泉和桂花蜜。”
想起那日,沈漓安恍惚中竟觉得仿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