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愁风月(4)(第3/3页)

夏侯至沉思不语,半晌,只是轻轻摇首说:“我从不为门户私计,只为社稷,愿尽忠尽力。”

“太初乃水仙负冰,品性高洁,世人难出其右。”杨宴笑赞他一句,语落,两人目光碰了碰不约而同都想到一故人,彼此心领神会,他继续说道,“当年,我说过,太初是能通天下之志的人,而子元,是能成天下之务的人,既如此,他在中护军这个位子上不得不防。”

夏侯至微觉讶异,好半天,沉稳说道:“不至于此,他虽为中护军,但上头还有中领军,那是大将军的亲兄弟。更何况,如今太傅称病不朝,远离了中枢。”

杨宴那双迷离许久的眼,忽然亮了几分,执他手说:“正因如此,才更要未雨绸缪永绝后患,太初只管放心往长安去罢。”

光阴轮转,年华永逝,当初几人少年时携手交游的事情仿佛前世尘埃,早被宦海波涛里的风,吹得不知所踪。夏侯至心里有难言怅惘,困顿心中,无一字可说。

末了,杨宴一边观他神色,一边提了件事:“我听闻,姜修有一绝色女郎,让你做的媒人,可有此事?”

这话刚说,夏侯至就明白了里头的门道,直言不讳:“是萧辅嗣托你来说的罢?确有此事,不过平叔我不瞒你,辅嗣纵得你青睐我也不能松口,姜修与我夏侯氏两代人相交,只有一女,我不能轻易辜负他人所托。”

杨宴苦笑:“太初,你这是回绝我了?我这剩下的话看来不必再说。”

“不错,这件事恕我冒犯平叔了。”夏侯至分毫情面不留,杨宴只能无奈说,“我这,哎,我岂不是愧对辅嗣?黄门、佳人俱水中月镜中花矣!”

额上汗珠,依旧不止,杨晏拍了拍掌,婢子端来冰水置于几上,他把手巾一浸,披发褪衣,朝胸口、脖颈擦去了。

“你可记得,当年你我还有子元行散,他到底没脱衣裳,我就知道这父子两人是一样的。”

是啊,太傅能忍常人不能忍,昔日女装都能泰然上身,子元类父,不足为怪。夏侯至想到这,起身替杨宴拧了回手巾。

辞别后,先回家中更衣,陪李闰情说片刻的话,动身去桓府时不想她挣扎起身:

“太初,我跟你一道去,这一走,我怕再不能见到清商和柔儿了。”

“怎么会?”夏侯至的嘴唇温柔在她额前碰了碰,“你好好歇息,等明日启程还有漫漫长途需辛苦你支撑。”

李闰情伏在他怀中,眼中湿润:“带我去吧,我这过一日少一日的,当全我心意,我也总该去见见柔儿。”

夏侯至没办法,命人备车,车厢内铺了厚厚的被褥,帘子一放,他拥着发妻吩咐车夫行驶务必平缓,朝永安里来了。

门口,桓行懋知道他要来,早听从父亲的安排亲自来迎,等人一露面,十分亲近地趋步上前:

“太初!”

听闻车内有压抑的轻咳声,有些疑惑地看向夏侯至,他笑笑:“内子想过来见见清商和柔儿。”

再听这一声柔儿,桓行懋心境复杂,那个女郎,自从进了家门他是一面不曾见过,也没理由去见。阴差阳错的,她竟然是来洛阳定亲且暂住到自己家来了。

那又如何,桓行懋心底微叹,拂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命人把李闰情送到后院,自己带夏侯至先去见父亲。

庭前透着一点微光,两旁木叶萧萧,夏侯至记得桓睦居所有几株老树,一到槐序,枝叶繁茂直伸到窗下,常栖飞鸟弄舌,子上那时偶少年心性上来拿弹弓射鸟,引得桓夫人张氏骂他。

刚欲撩袍上去,见桓行简端着药碗娴熟地朝廊下一站,滤起药渣,一面微笑说: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