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2页)
餐桌上总共就一家三口用餐。
傅尚书平时脾气好,但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听管事夸奖女儿,听得直乐呵,拿筷子点了点傅辛夷:“做得不错。果然听先生讲课不如直接上手。今后你是家里长女,要做好表率。”
顾姨娘给傅辛夷舀了一碗汤:“慢慢来。老爷不操持家事,不知道事情有多少繁杂。家里的事以前我刚接手时,疏漏多是因为不熟悉。你心思缜密,多熟悉,必然做得比我好。”
傅辛夷在多重表扬下,脸轻微泛红,乖乖喝汤:“哦。”
她从未有过这种被亲人集体称赞的时候。
傅府的日子相当温馨,卢家却并不。
京城监狱。
卢旺申被差役带了进去。他今天穿得朴素了很多,整个人精神气也失了大半,眼神阴沉,看上去有种潦倒落魄感。曾经的贵公子,现在已平庸到不如寻常商贾之子。
他一路走来,能彻底感受到监狱的阴冷和寂寥。没人会给犯人送煤炭,这儿不许。这儿能有一床被子就很好,不可能要求更多。
被关在里头的人,一个个头发由于常年不洗澡,头皮发痒,将头发抓得一头乱。还有怕跳蚤缠身的,干脆会让差吏给自己剃光脑袋。身上多是泥泞,随便伸手抓一抓,指甲缝里都是黑色。
他们晒不着充足的阳光,脸上死白,看见卢旺申也当没看见,了无生趣往边上缩了缩身子。左右又不是来带他们出去的,没人在意卢旺申。
在外头要脸面,在这儿日子过久了,没人还需要那张脸。
马上要过年,京城里各地都已闹腾起来,红灯笼和炮仗都卖到脱销。往人堆里一扎,好似全喜气洋洋没有半点苦难。卢旺申此刻才明白,人与人的情感原来是不互通的。
他曾经居于高位多荒唐,现在对自己就有多愤恨。
恨自己不着调,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原来撇去父亲,就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他要是早年好好学习,亦或者跟随国子监学子多去六部,此刻早就能在官场上有名字。
现在呢?
都是假的。
唯有一场婚事还拖着,拖着被全天下的人看笑话。
他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前方是一片深邃黑暗,漆黑中带有隐隐血色,见不着外头月光星光,黯淡又带着一股诱惑,恍若要将他拉入深渊地狱。
“到了。一刻钟时间。”差吏没给卢旺申开门,“有话就这儿说。”
卢大人,不,现在已成为阶下囚的前翰林学士卢景龙,正坐在监狱正中央。他见到卢旺申,快速站起身,脸上的神情是相似的深沉与阴郁。
监狱不是常人可以长时间待的地方。他只是在这里待了没多少天,即使有家中打点,该狼狈依旧狼狈。虫蚁蛇鼠、夏蚊虫、冬跳蚤,监狱再常见不过。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卢景龙瞪眼呵斥自己儿子,“桂家找了么?你朋友处求了么?我学生处去了么!”
卢旺申在外受苦,在内迎头一顿叱问,眼内黑星直冒。他强行压住了喉咙里的恶心,勉为其难开口:“都去找了。三司合作彻查翰林院,六部都有几位被牵扯进去。爹,现在哪儿都求不到人了。”
谁都怕在这趟水里没了命。
卢景龙脸色难看,声音放低,不让旁边无趣玩着手指夹满脸不耐的差吏听见:“你听我说,任巡只是个引子。是洪侍读想要上位。科举在及,他只有得到这个位置,才可以往高处走。陛下绝对另有所图!”
卢旺申这辈子就没见过几次皇帝。他根本不清楚皇帝另有所图,是想要图谋点什么。他心头颤动:“爹,那怎么办?”
卢景龙问卢旺申:“翰林院现在最得重用的是谁?”
他问完之后,稍微一顿,立刻眯细起双眼,自己先一步回答:“詹达。”
詹达父亲就是翰林院出身,在外头做官。当年被称为詹翰林,带领翰林院从默默无闻的科举人才储备地,逐步超越国子监,称为官员储备地。
要知道,以前想要成为官员,大多都是国子监成员。他们大批量经过六部实习,能够最快适应官场,撑起朝中六部。他名垂翰林,以至于詹达进入翰林后,只能被成为小詹翰林。
卢景龙这几年刻意打压詹达,洪侍读想要反抗他,比如最会重用詹达。
“你过来,我和你细说。”卢景龙瞥了眼旁边打起哈欠的差役,到卢旺申耳边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