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满(第4/10页)
回到涩谷小屋,和凛子独处时,可以不顾世间的常情伦理,尽情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只要在这个世界里,不会有人批评他,也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任由他顺心所欲地怠惰也好、一味沉浸在爱欲情狂里也好,都不会有人妄加品评指责。更因为身旁常有相依相偎、全心接纳自己的女人,窝在房中不出也是自然的结果。
当然,久木在这个房间里恢复在外面的疲累,休养生息,但偶尔也会无法预期地感到不安。
长此耽溺在和凛子的两人生活中,是否会脱离公司同事和整个社会,到头来只剩下两个人呢? 纵使可以托词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容于世,但继续这样窝居下去,恐怕只会更加拉大与社会的距离,更加知途难返。
尤其使久木对此感到不安的,是在和暌违已久的衣川见面时。照例是衣川打电话来,约他在银座老地方的小料理店里碰头。而两人自从去年秋天在凛子书道酒会上见面后,差不多半年没见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联络,这期间久木全心全意都在凛子身上。因为有些尴尬,久木主动断绝了音讯,而衣川也知道缘由,故而避免接近他。
久违的衣川比以前胖了些,身板也壮实了些。说话时显得比较有气势,劈头就像盘问后辈似地问:“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还是老样子。”
久木暧昧地回答。衣川一口喝干啤酒。
“跟她更好了吧!”
久木讨厌那窥探的眼神,别开脸去,衣川不在乎地说:“总之那种好女人很少见,加油,别让她跑啦!”
话说得像鼓励,但语气中明显掺着揶揄和挖苦。
“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她竟有勇气离开家和你住到一起。”
“你听谁说的?”
“山人自知,我的情报网很灵吧!”
衣川说得挺得意,或许是从文化中心里和凛子交情不错的书法老师那边听来的。
“她还继续写书法吧!”
“时常练……”
“那么有才华的人真是可惜了,今年春天她不就没参展吗?”
确实,凛子说过她现在完全不能专心于书法,放弃了参加春季展览会。
“我以前不是就跟你说过她像要离家独立……”
久木又暧昧地点点头,想起以前凛子去拜托衣川想当文化中心专任讲师的事。
“不过既然和你在一起,那也就不用再工作了吧!”
久木听着,知道衣川无意安排凛子的工作。
“不过,埋没了那样有才华的人实在可惜。”衣川故做叹息后:“如果真是那样,可全都是你的责任。”
跟衣川见面不到三十分钟,久木已觉得闷得待不下去了。去年见面时并不会这样,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这半年间全心耽溺在和凛子爱情里的自己,和合乎常理生活的衣川之间感觉不同了吗?
衣川并不知道久木在想这个,他上身微向前倾:“公司那边怎么样?”
“就是那么回事吧。”
连这点也回答得如此暧昧,衣川有些不悦。
“你的说法总是不清不楚。”
久木想起去年年底衣川曾经问过他是否要跳槽到他那家报社的出版局,当时下不了决心,回答得模棱两可,之后,衣川也就没有再提这事。
“或许现在的情况最适合你。”
衣川像是在拐弯抹角地表示以前的挖角作废。
反正久木现在也无意换工作,正沉默不语,衣川改变了话题:“怎么样? 想不想再到中心开点儿课试试?”
“不,谢了。”
现在不可能为拿一点酬劳而去文化中心。
“我那边不差唷,这一阵子增加了新讲座,学员也增加了,经营成绩在东京都也是数得着的。”
“那可真不错……”
“前些时还得了社长赏,说不定七月初开始就能当上统筹都内文化中心的本部长。”
看来衣川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告知这个消息。
“恭喜你啦!”
久木帮衣川倒啤酒,乍然领悟刚才就有的格格不入之感或许正是一心向上者和自甘堕落者生活方式的不同。
见过衣川后,久木有些沮丧。倒不是因为听说衣川要荣升统筹东京都内文化中心的本部长,就算他再发达,也是别家公司的人,和久木没有直接关系。
衣川仍然在努力打拼,而自己却没做出一件像样的工作,只顾耽溺在和凛子的爱恋之中。他愕然于自己那样任性,夸张点儿说竟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来,羞愧之意油然而生。
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这是两人搬进涩谷这间房后他一直不断思索着的问题,和衣川见过面后,更加深了这层疑虑。半个月后,仿佛等不及六月梅雨期的到来,便又传来了更令人沮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