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花(第2/13页)

久木的家庭也一样,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边是太太逼他离婚,他还没答应。和凛子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似乎答应离婚也可以,可真要离婚时心里又有些别扭。因为事情没那么单纯,一切皆因自己任性胡为而起,心中自有愧意,又不知该如何跟亲朋好友说明、解释。再说,凛子还没干脆分手,自己倒先离婚,这也令他有些不安。最重要的是,彻底推翻持续近三十年的生活方式令他烦闷,甚至有些畏缩不前。

不论如何,离婚是最终的手段,没什么好急的,这种想法使他停留在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之前,裹足不前。但是太太的感受又如何呢?

这一阵子即便回家,两人之间也几乎没有交谈,不是就眼前需要最小限度的事情沟通,就是再次匆匆忙忙地出门,早已经没有任何争执。人一旦进入相应的环境,就会跟着习惯不成? 夫妻两人就维持着这么冷淡至极却奇妙平稳的关系。

当然太太的态度并不会因此软化,四月初久木回家的时候,太太再度提醒他:“那件事你不会是忘了吧!”

久木霎时想起在离婚证书上签字的事,只“啊!”了一声,轻轻点头,一直没做任何回应。

他紧接着想出门时,太太追上来说:“我从明天起也不在这里了。”

“要去哪里?”他随口问,突然惊觉现在并没有质问太太去处的立场。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太太的态度果然冷淡,令他无法纠缠。

任何时候女人的态度总是毅然明确的,分手时尤其坚决果断,无论是凛子还是太太文枝,一旦决定分手,便坚决地毫不动摇。比起来,男人总是那么暧昧不定,不仅是久木,所有男人都一样,还总是犹豫不决,缺乏决断力。

或许自己和太太的关系也该清楚地做个了断了。

久木一边琢磨着这事,到了东京车站,上车和凛子并肩而坐。

先坐新干线“回声号”到三岛,从那里换乘伊豆箱根铁路再到修善寺。虽是赏樱时节,但因为是周日午后的下行车,因此车厢里很空。

他们以前出游都是周六出门周日回,这次为避开周末的人潮,改为周日出游周一返回。能够有这样的优雅之旅,也多亏工作清闲,最近久木乐享身在闲职的感觉甚于感叹。

从三岛开出的电车空荡荡地驶往长冈、大仁、中伊豆,愈是接近山区,民宅愈少,群山贴近而来,山腰上樱花盛开。这里樱花的品种多是染井吉野,盛开的樱花在绿色的山腰上格外突出,远看犹如青山戴着一顶粉红色的花笠。

“我早就想坐这种电车了!”

正如凛子所说的那样,电车每站都停,偶尔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听到车长的哨音响后才开动,是最适合优闲的春日午后之旅的地方线路。

电车与山边的小河平行前进,那是将天城山脉流下来的水汇集注入骏河湾的狩野川,到处都能看见有人在垂钓。香鱼季节还没到,但河水清澈,不难了解这一带为何会成为山葵(芥茉)的著名产地。

群山、樱花、清流这些都市中没有的风景叫人看得入迷,约摸三十分钟,火车抵达终点站修善寺。

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空海大师发现的古温泉乡,由《修禅寺物语》而闻名,也是和源氏有些渊源的地方。可能是由于温泉的关系,樱花快开始谢了,花瓣缓缓飘落在久木和凛子的肩上。

很多人一听到修善寺只知道是伊豆的温泉乡,却不知这里还有空海大师开山建造的修禅寺这所有来头的古寺。

古寺位于车站西南方数分钟车程,隔着一条道路和朱漆的虎溪桥的对岸,循着陡峭石梯而上,穿过山门和竹林环绕的庭院即可见寺庙正殿。

距今八百年前,源赖朝把弟弟源范赖幽禁在这座寺里,后遭原景时偷袭,源范赖自杀而死。后来,源赖朝的儿子赖家也是被北条时政杀害于虎溪桥畔的箱汤。冈本绮堂的《修禅寺物语》就是根据这桩悲剧而著,后来北条政子哀悼爱子赖家,在附近山脚下建了指月殿。

与这围绕修禅寺的血腥事件正好相反,略呈长方形的正殿有着缓缓起伏的屋檐,衬着后山的树木,宛如高贵女性娇亭玉立明艳照人。

久木和凛子参拜过后,又过桥去拜山脚下的指月殿和源赖家之墓,最后又坐回到车上。

已过五点多了,日影开始西斜,但春色依旧明媚。

来到沿河而建的狭窄的温泉街,沿街而行道路渐宽,一眼就看到今天的下榻处。

旅馆正门是座结实的大栋门,由门口望进去可见顶着山形屋脊的宽敞玄关。车子停在玄关前,迎客女佣立刻引他们入内。

大厅宽敞,摆着纹路清晰的木制桌子和藤椅,外面有座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