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阴(第3/10页)
结果,在这半年里,想离婚和凛子在一起的热忱,和别幼稚行事的冷静互为攻防,持续着一进一退的状态。
然而,在这内心攻防中,他似乎忘记了太太心意如何这最重要的一项。其实也不能说是忘了,准确地说是他没放在心上,以为她的感受一直没变。
如今仔细想来,他没跟太太说要离婚,觉得离婚很难,都是因为认定“太太爱我不想离婚”,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一直深信不疑。
此刻太太说出“离婚吧”,这等于彻底推翻了久木过去的想法。他做梦也想不到太太会主动说要离婚。
“可以吧!”
太太督促离婚的口气很爽朗,毫无迷惘沉郁的感觉。
或许这是她充分考虑后才下的结论,但对久木来说却太过突然,无法当下做出回答。
那天晚上没有任何结论就休息了,第二天早上他起得稍早,打量着太太的表情,见她表面上与往常无异,正淡然地准备着早餐。
或许昨晚的话是为了警告冶游过度的先生的玩笑吧! 他这么想着,吃完早餐起身准备上班时,太太低声说:“昨晚提的事别忘啦!”
久木回头看她,她却无事人似地把餐具端到水池那边去。
久木想问她“是真心的吗?”太太已扭开水龙头开始洗起碗来,久木打消了主意,走向玄关,穿上鞋子再回望太太,她似乎没有送他出门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开门出去。
天空虽晴,但空气中略带湿气,冒出嫩芽的树梢让人联想到春天近了。
久木在清晨清新的空气中慢步走向车站,再次想到自己被太太逼着离婚的事。
老实说,久木以前总认为离婚这种事情跟自己无缘,却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也成了当事者。久木为这立场的突变而深感到狼狈,心中仍嘀咕着:“太太是真心的吗……”
半信半疑中随着电车摇向公司,愈想愈不明白,车一到站,他立刻决定打公用电话给女儿。女儿知佳结婚两年,没有上班,这个时间应该在家。
他走进电话亭,等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后才拨了号码,女儿立刻出来接听了。
“怎么了,这么早打电话?”
“呃——有点事……”久木吞吐半晌,突然一口气说出,“实际上是这么回事,妈妈说要跟我离婚。”
“妈妈果然说啦。”
他以为女儿会惊讶,可听语气却是意外地平静,而且还说“果然”,难道太太早已跟女儿说过?
久木有独独自己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反问她:“你知道这事?”
“当然,妈妈跟我说了好多,那爸你打算怎么办?”
“这……”
“妈妈是真的要离婚唷。”
女儿讲得干脆,使久木更慌。
“你也觉得妈妈跟爸爸离婚无所谓吗?”
“我当然希望你们百年好合,可是你又不爱妈妈,你在外面有喜欢的人,应该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吧!”
太太连这些都跟女儿讲,久木更觉惊讶。
“不喜欢还在一起,不好吧!”
他很明白知佳的意思,可是世间所有的夫妻不见得都彼此相爱喜欢,其中应该也有彼此相当厌腻的冷淡夫妻,可是不会因为这一点理由就离婚,不提所谓的夫妻吗?
“你也赞成吗?”
“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吧!”
“可是,已经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
“现在才说这种话,还不都怪爸爸不好,有什么办法。”
久木没有反驳的余地。
“妈妈已经累了。”
“她打算以后一个人过?”
“当然,妈妈是一个人,所以你尽量把房子和钱留给她好吗?”
女儿说得理所当然,到这个地步女儿还是站在母亲那边,久木有点被背叛的感觉。
“我以为你会反对。”
“这是爸爸和妈妈两个人的事。”
的确,嫁出门的女儿或许和娘家父母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至于我,我现在好得很,你可以放心。”
当久木忘却家庭在外嬉游的时候,太太和女儿都已经成长起来,变得很坚强了。
凛子和久木听完彼此的告白后,不觉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此时已经无法悲伤叹息,更不可能朗声高笑,剩下的惟有轻轻地苦笑。
两人似乎来到了未曾预料的岔路口上,彼此立场却又正好相反,真是不可思议。
本来不只是久木,连凛子自己也以为,回家以后会被先生痛骂,甚至可能会提出离婚要求,对此他们多少都有些心理准备。结果正好相反,她先生既没有表示愤怒也没说要离婚,反而宣称要用婚姻桎梏永远束缚住凛子,绝不离婚。
老实说,久木和凛子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因为事出预料,凛子有些狼狈,久木亦然。
久木自己盘算回家时太太会大怒、两人会发生相当严重的争执,结果却是太太极为心平气和而果断地提出了离婚的要求,仓皇失措的反倒是久木,他还怀疑太太是在开玩笑,回过神来才知道离婚已是既成事实,太太女儿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