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瀑(第9/15页)
凛子希望三点回到东京是近乎不可能了。
“打个电话吧!”
久木说完,心想他在旁边凛子不好说话,于是到楼下的大澡池去。经过服务台时,见七八位客人已经准备妥当,看着外面等待出发,每个人都因下雪回不去而心焦。
在不见一人的大澡池洗完澡回来,见凛子坐在小客厅的镜子前,小手指揉着眼尾一带。
“怎么样?”
他担心电话的结果,凛子轻轻摇头。
“我推掉了。”
“什么事?”
“侄女的婚礼。”
“你的侄女?”
“不是,他的。”
那是凛子先生的哥哥或姊姊的女儿吗? 不管是谁,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出席的话是要出问题的。
“几点开始?”
“婚礼是从五点开始,我本来打算只参加之后的喜宴的。”
现在时间刚好正午,就算路马上开通下到日光再回到东京也将近四点了,如果把回家换衣服的时间也算进去的话,根本赶不及。
“他知道你来这里吗?”
“我有说……”
“不要紧吗?”话才出口,久木立刻改口,“不是……”
先生的侄女结婚时,她却和别的男人去洗温泉,结果被雪封着回不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夫妻之间不可能还安然无事。
他们都故意不去触及此事,继续等待着。
到了下午雪仍无止意,久木看着时钟从两点指到三点。
心想就算这时候雪停了,等到除完雪能通车的时候就已经四五点钟了,再下山搭电车,回到东京时就是八九点钟,这还算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可能今天整晚都回不去。
凛子似乎很困扰,如果真回不去,久木也麻烦。
他今天是要回家去的,没说要来日光而只说是去京都调查昭和史的资料,现在如果说因为下雪回不去,实在无法自圆。最麻烦的是明天周一,十点钟有个会议,要赶上开会必须一大早就从这里出发不可。
但更严重的问题还是凛子那边。不但没参加侄女的婚礼,还又在外头不知什么地方过夜,这样一来结果会怎样呢? 正因为和先生之间已冷,他丈夫恐怕不会轻易作罢。
盘思中三点已过,女侍送来咖啡,离去后久木试探着问:“如果回不去怎么办?”
凛子不说话,只是用汤匙缓缓搅动着咖啡。
“当然雪总会停的,不过搞不好还得在这儿住一个晚上。”
“你呢?”
“当然能回去最好,不行的话也没办法。”
“我也可以。”
“可是你……”
正要继续说下去,凛子静静地抬起脸来,“反正是回不去了吗!”
久木无言以对,点点头,凛子像对自己说:“我已经死心了。”
四点过后,雪小了些,暮色中隐约可见的中禅寺湖也阴沉沉的。
久木站在阳台向外眺望,经理来说入夜后道路会冻结更难放行,请他们再留宿一夜,房钱免费。
不论是好是坏,这情况除了留下没有别的法子,听说其他客人都已经决定留下来了,久木也只好无奈表示同意。
凛子一直在旁边听着,此刻也横了心,说声“我去洗澡”就走出了房间。
剩下一个人,久木望着雪中惟一可见的湖畔灯光,想起去年秋天在箱根连过两夜的事。那时和今天不同的是不是回不去,而是他们自己决定不回去。正因为如此,他们在甘冒危险的紧张感中感受到刺激的快乐。
但现在处在因为大自然的猛威而回不去的不得已的状态下,毫无那种快乐或恶作剧的感觉,反而有种沉闷窒息般的压迫感。
原因显然是这几个月来围绕着两人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说明白一点,到箱根时彼此的家庭对他们都还放心,即使连续两夜不归,即使外遇不断,总觉得会有结束的时候,颇有不放在心上的味道。但现在已不是那么回事,不管理由如何,今晚要是回不去,他们或许将面临决定性的后果。
久木离开阳台,移到桌前抽烟,想起决定再过一夜时凛子那句“我已死心了”。
那是对赶回东京死心了呢,还是对她和先生之间的关系死心呢? 听起来像是接近后者。
今晚凛子已决定和他离婚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也得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望着抹上夜色的窗户,久木切实感觉到两人似乎已经走投无路了。
夜晚再度来访,两人都泡过澡后坐在一起吃着饭。过程和昨晚一样,心境却截然不同。昨天刚来旅馆时,阳台上望见的中禅寺湖、一楼的大浴池、紧邻的露天浴池都令人感觉新鲜,现在完全没有那份新奇感,反倒陷入一种说不出的自暴自弃、豁出去了的绝望心境。
到这地步再烦恼多想也无济于事,久木这么告诉自己,凛子似乎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