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冻云(第12/13页)

这种不拘于夫妻关系、有情人就该相见的观点确实能够体现青年的纯真。可塔野却不能因此而接受那种观点。

“你最好赶快告诉你母亲那只是写着玩儿的,叫她别担心。”

“我还想写叔叔的事情呢。”

“我的事情?为什么?”塔野探身问道。

“就说有个特别亲切优雅的叔叔。”

“你可别说那些多余的话!”

“叔叔害怕被知道吧?”

“倒也没害怕。”

“别硬撑啦!”绘梨子困倦地揉揉眼睛,“啊,从那儿向左拐!”

看样子快到绘梨子的公寓了。

“你还是要回家吗?”塔野有些恋恋不舍,“对了,你上午走了之后把耳坠掉在床上了。”

塔野终于打出最后的王牌:“你没发现吗?”

“我发现了,但是懒得去找。”

“哪天来取吧。”

绘梨子点了点头,随即向司机说“就停在那儿吧”。

在高树林立的前方,出现一座开有多扇窗户貌似公寓的建筑。可能是因为时过十一点钟,多半窗户都已经熄灯。

“那好,叔叔再见!”

绘梨子在车座上蓦然回首,刚才还酒气熏天的她瞬间飘来年轻女性特有的味道。

“等你下次来哦!”

塔野满含深情地发出邀约,可绘梨子却只是轻轻点头就下了车。

“这里是从南十四条前边的路口向左拐,对吧?”

“名叫‘新和庄’。”

绘梨子只说了这一句,然后踉跄一下就消失在树木前方。

迎来年末的十一月和十二月,塔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工作倒还算比较顺利,但商贸公司的垄断行为被登报,业务就渐渐不太好做了。

塔野认为,既然商贸公司是营利企业,争取多赚钱倒也是天经地义,可如果连大米海鲜都要出手垄断,那就未免有些过分。

当一家公司成为众矢之的,其他公司就都会被看成同类,但实际上却并不能妄下论断。塔野认为,先不说自己的公司,至少北海道的商贸公司不会做出那种卑劣勾当。不能只看商贸公司的阴暗面,还要看到阳光的一面。

当然,因为表达了这种观点,他遭到部分员工的抵制,说他净说漂亮话。

可是,与生俱来的个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塔野在二战期间曾被征兵,本应战死沙场却有幸生存下来,他并不愿意在公众的厌恶当中生存。

他虽然在工作方面能够如此冷静地做到泾渭分明,可在绘梨子的事情上却难以做到游刃有余。

都四十过五的人了……塔野每每责备自己,然而丝毫不见成效,越责备就越像火上浇油般迫切想见绘梨子。

他对自己如同小青年般的炽烈爱情感到惊诧不已。

他为爱欲心焦如焚,可绘梨子却没来过一次旭山公寓。

他虽然急不可耐地去过酒吧,但因与员工或其他分公司经理同行,根本无法向绘梨子尽情表白。

他想至少能陪她回家也好,就在快关店时去见绘梨子,可她却说“今天我跟妈妈桑一起走”,不许塔野独自送她。

塔野忍耐不住直接打了电话,可绘梨子却只说“我现在忙”“请来店里”,事情毫无进展。

“你已经讨厌我了吗?”

塔野有些激动,禁不住像小青年似的发问。

“叔叔请冷静!”

他反而受到绘梨子的劝慰,如此一来连谁大谁小都分不清了。

事已至此,绘梨子似乎对耳坠也毫不在意。

塔野在焦躁不安中度日,十二月也已过半。此前雪花时飘时停,但从二十号开始连下三天,山峦和街道都变成了银色世界。

从公寓看到的西山披上银装,陡然增添了清爽之感,甚至显得威风凛凛。

家家户户的屋顶和道路都被白雪覆盖,暖气够足的房间里更显安适。

对塔野来说尚属首次的札幌冬季已经来临。

本地居民并不喜欢下雪,但在东京长大的塔野倒觉得雪天令人心旷神怡。大雪纷纷扬扬连续不断蔚为壮观,而雪后初晴银装素裹的札幌市也别具风情,具有在北国才能体味到的神清气爽。

“我以前从没意识到雪景居然如此美丽。”

他在酒店里举行的北海道财界人士晚餐会上大发感慨,可札幌总行的主任却笑着说“你说这话可是要受到札幌人诅咒的哦”。

“塔野先生不久就可以返回东京,所以才会说出这种白天不知夜的黑的话来呀!可是,对于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大雪只能是困扰生活的麻烦东西。”

这位主任就是土生土长的北海道人。

“从东京来的文化人总会这样说:札幌的雪景太棒了,为什么不加大力度宣传冬天的魅力呢?上次来了一位评论家,说是想看风吹雪,专程坐车跑到石狩川河口,而且激动不已。然而,他们都是作为游客发表走马观花的感言,跟本地居民完全不同。下大雪对于本地居民就意味着门窗昏暗无光,还会平添上房除雪和搬运积雪的繁重劳动,就连停车的空地都找不到,更别说什么‘石狩川河口的风吹雪真棒’了,那都是来玩雪的游客的感叹。对于住在河口附近的居民来说这谈不上什么棒不棒,完全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