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叶(第11/12页)
“我白天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昌代说。白天去医院陪伴母亲是她的必修课,“夫人没有什么异样,只说有点胸闷,脸色似乎不太好。”
“医生没说什么吗?”
最近这一段秋叶不常去医院。
一开始每天去探视,日子长了,两天去一次。自从和雾子发生争执后,一星期去两次。尤其是这四天忙着赶稿子,更谈不上去医院了。
“糟糕!”
父亲就是猝死,因为死得太突然,对待母亲的病小心又小心,没想到母亲也死得这么快。
多么精神的母亲,为什么一下子就死了呢?
本来说,马上就要出院了,心想等过了盛夏,秋凉后再接老人家回家。
昌代说:“我离开夫人时,她似乎觉得挺孤单的。”
昌代的话像针一样直刺秋叶的心。
到达医院后秋叶穿过走廊向病房跑去。虽说已经去世了,但不见上最后一面总是放心不下。
小个子的昌代紧紧地跟在秋叶身后,秋叶也顾不了这么多,把她撂在后面。
秋叶跑到三楼护士办公室,护士长在那儿等候,点点头领秋叶去病房。
母亲住的306号病房门口贴着一张告示:“谢绝会面”。
秋叶在病房门口调整一下呼吸,看了护士长一眼,跨进病房。
病房是单人高级病房,进门处有一个沙发,母亲躺在里首的病床上。
这病房朝西,下午夕阳照射时,拉下淡蓝色窗帘,整个病房呈暗绿色。母亲的脸上已盖上一块白布。
秋叶慢慢地走过去,揭开白布。母亲的嘴巴微微张开,紧闭着双眼,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睡觉。
“恰好是晚饭前,我正好去了干燥室。”名叫茂本的家庭护士抱歉地说,“我一回到病房,见夫人弓着背,喘不过气来,我赶紧去医生办公室,待大夫来到时,夫人已经不行了……”
秋叶见母亲下巴翘起,喉头已落下,说明死得很突然。
“已经发作过一次,我们请夫人充分注意,很遗憾……”
医生接着解释道:“我们立刻进行胸外心脏挤压和人工呼吸,可惜没有奏效。”
“……”
“详细情况有待解剖的结果。这次发作不是脑血栓,估计死于心肌梗塞。”
秋叶此刻想听到的与其说是死因,不如说是有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
“老人家真正痛苦仅有两三分钟,平静地死去。”
昌代东倒西歪地趴在被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匆匆离去?”
昌代趴在被子上不住地摇头,母亲那苍白的面孔似乎还活着一样来回地摆动。
看来母亲的死是无法抗拒的。
以前曾发作过一次,医生和护士都告诉家人要多加注意,但没预见到第二次发作。
话虽这么说,家庭护士和昌代事前怎么能发觉呢?甚至母亲自己也没想到会死得这么快。
这是命运。命运是无法抗拒的。
秋叶仍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样,自己应该多多照料母亲才对。住院前,秋叶几乎日夜守着,住院后托付给昌代和家庭护士。
他回想一下,这一个月来几乎很少坐下来和母亲说说话。五天前,母亲似乎有话要说,秋叶却没去理会老人家,擅自走了。
现在想起来,还有许许多多事情要跟母亲商量。
医生和护士长都走了,只剩下家庭护士,她说道:“老夫人最后还叫着您的名字,老大,老大。”
秋叶听了她的诉说,眼泪夺眶而出。
一个大男人在外人面前轻易不掉泪,一旦掉泪再也止不住了。
秋叶尽力抑制住激动,背对着病床双手捂住眼睛。
和母亲说上几十分钟的话也并不是办不到,甚至可以代替家庭护士在病床前陪夜。想做的话,有的是时间。其实在雾子的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
自个儿脑子里塞满了雾子的事,哪怕有一半分给母亲也行。
“真浑!”
秋叶强忍着眼泪,自己骂自己,甚至觉得自己杀害了母亲。
被年轻女人弄得神魂颠倒之时,母亲悄然地离开了人间,母亲以死来规劝儿子。
一旦成为了丧主,不能老是沉浸在悲痛之中,许多现实问题摆在眼前。
护士们立刻清洗遗体,然后入棺送回南平台的家里。
二女儿真理子和荻洼的姐姐赶到医院,其他亲朋好友都去南平台家里。一过8点,宽敞的客厅里挤满了人。
葬仪的会场、日期及报丧的讣告,都得一一操心,秋叶几乎没有空和吊唁者说话。
幸亏昌代做事干净麻利,荻洼的姐姐和横滨的舅母也来帮助,一切家务都交给她们了。
已经离婚的妻子也来帮助料理。秋叶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想法,忙的时候不管谁都在恳求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