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果(第7/23页)

“这酒真棒!”

看了6头牛被杀掉,此刻又喝了鲜血似的红葡萄酒,这才沉住了气。

“怎么样?斗牛好看吗?”

“想象中的斗牛和现实是两回事。”

原来以为在众目睽睽下把牛杀掉,未免太残酷了。

“这似乎是将狂牛从生引向死的一种仪式。”

“斗牛开始于公元900年,至今已一千多年了,逐渐形成了现在这种形式。”

“斗牛,当然需要勇气,但它的最大魅力在于窥见生与死这一瞬间的转变。”

秋叶印象最深的是,如此凶猛的牛20分钟后便血流满身,倒在斗牛场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死牛似乎在诉说,死就是那么回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当秋叶看到横躺在广场角落的死牛,不禁想起志贺直哉的小说《在城崎》中的一节。

在城崎温泉疗养的主人公,无意地从旅馆的房间朝外看,一群蜂在屋顶的一端狂舞,其中有一只蜂死了。已经成了尸骸的蜂,双肢紧贴在肚皮上,一动不动。主人公本来是排解烦闷,看了之后反而觉得寂寥。

牛的死和那只蜂完全一样,如此凶猛的牛,死了之后同样寂寥、孤单。蜂很渺小,而四百多公斤重的牛不同了,但死后和那只蜂一样,无足轻重。

“我这才了解海明威之所以爱看斗牛的原因。”

秋叶喝着葡萄酒,颇为感慨地说道。

“海明威肯定是看到血流满身的狂牛,几分钟就不动弹了,从生到死竟是如此简单,于是他感到了斗牛的魅力。”

在海明威的小说中,总是描写生与死的搏斗。

“如果在日本表演斗牛,那么青少年的暴力行为会减少些。”

雾子歪着脑袋倾听秋叶这番奇谈怪论。

“看了斗牛后,懂得流血和暴力,就会令人有虚无缥缈的感觉。青少年只会伤人、杀人,但没有见到死后是什么样子。”

“可是,一般是不容易看到死亡的。”

“从前孩子们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看惯了死是怎么回事,而现在都是小家庭,没有体会过亲人的死。”

秋叶说罢,中桥点点头。

“西班牙热衷于斗牛,表面上会给人以粗野的印象,实际上西班牙人比别的国家的人成熟得早。马德里是世界上有数的安全城市之一。”

“那么说来,西班牙人在斗牛中将那些粗野的一面都发泄出来了。”

这种说法并不全面,但可以肯定斗牛并不是残酷的表演。

“当死牛被马拖出斗牛场时,这场面令人伤感。”

当滚满砂尘的牛被拖走时,刚才如此热衷斗牛的观众也失声表示沉默……

或许与年龄有关,秋叶对死的虚无缥缈感更甚于对生的辉煌感。

西班牙菜中鱼类与贝类居多,也不太油腻,甚为可口。秋叶对食物虽很挑剔,用鱼类或肉类加上些蔬菜煮成的米饭,类似大杂烩,在日本叫什锦饭,倒也令他胃口大开。

刚才中桥已经介绍过了,两份足够了,事实上三人吃两份也没吃完。雾子也觉得西班牙菜很合自己的口味。

“真好吃!”

担任导游的中桥也松了口气。

当然并不是所有西班牙菜都合日本人的口味。喝完葡萄酒,休息了一会儿。这时一位红脸的胖厨师走近来问中桥:“菜怎么样?”

回答很可口,厨师满意地笑了,便和中桥攀谈起来。

说话粗声粗气,其间也摇头说:“No”,似乎在争论什么。大概是谈论今天的斗牛。

据厨师说,今天第五位出场的斗牛士尚未成熟,还不够在马德里一流斗牛场出场的资格。

中桥说:“如果去巴塞罗那,后天是休息日,那边有精彩的斗牛,最好在那天去。”

被中桥一说,秋叶动了心,决定提前一天去巴塞罗那。

“回来以后再逛马德里,就照您的话办吧。”

秋叶说罢,雾子呆了。中桥说:

“八岛小姐看来也喜欢看斗牛。”

“可不,她虽然说可怕、可怕,不是也从头看到尾吗?”

“可我心里怦怦直跳。”

“那是因为您初次见到这样惊人的场面。”

“是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这是第一次。”

说不定在雾子苗条的身躯里潜藏着喜好残酷的恶魔。

“说真的,第五位斗牛士真危险。”

秋叶想起那位斗牛士被牛角撞倒的场面,心中不寒而栗,但又想看看这危险的时刻,可能这是观看斗牛观众共同的心理。

“然而,牛太可怜了,那死牛如何处理?”

“斗牛场附近就是屠宰场,立即分割处理,明天就上市了。”

“这能吃吗?”

先不说生与死的搏斗,在斗牛场上被杀掉的牛,立刻拿来吃,日本人还有点不习惯。这一点西洋人的合理主义比日本人坦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