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第2/5页)
但面对关中饥民,仍是杯水车薪。
只能熬以稀粥,设立粥铺,勉强吊着人命。
李弘终于到了崩溃边缘,骑着快马奔赴洛阳。
洛阳紫微宫。
太子李弘在内侍的指引下,迈着沉重而虚弱的步子,向深宫一步步走去。
他的脸色更差了。
比之前的青白,现在更是一种营养不良的煞白。
关中缺粮,就连太子,每日也只能以粥裹腹。
身边的内侍,也一个个饿得跟鬼一样。
“儿臣,参见母后。”
李弘终于看到大殿中的母亲。
正如多年前一样,武媚娘端坐于桌案前,正批阅着奏折。
她身披明黄的衣袍,若不仔细看,几乎会以为那是大唐皇帝。
一抬头,眉心一点丹朱,两眼明如秋水。
明艳得不可方物。
沉重的政务,不但没有熬干武媚娘,反而令她像是充满露珠的花朵,越发艳丽起来。
不得不承认。
有些人就是天赋,天生的政治生物。
越是执掌权力,就越是年轻,精力旺盛。
武媚娘正是这种人。
这一点上,纵是太宗和李治,都比不上。
“母后!”
一见到武媚娘,李弘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连日来的辛酸、恐惧、孤独、委屈,随着泪水一同涌出。
“弘儿,怎么了?来,过来让母后看看。”
武媚娘诧异的停下笔,向李弘招了招手。
“母后……”
一向守礼的太子,此刻忘记了平日大儒们的教导,忘记了身为太子的礼仪。
他提着衣裾,几乎是飞奔到武媚娘身边,跪在她的脚下,抱着她哀哀哭泣:“母后,死了,死了好多人,儿臣……儿臣好害怕……”
武媚娘起先还保持着耐心,待听到太子抽噎着讲出经过。
脸色顿时一沉,叱道:“不许哭!你是国之储君,你是大唐的太子,如今的监国,哭什么?”
“可是母后,关中……关中士卒,还有百姓……”
“不过是死些人罢了。”
武媚娘冷静的道:“天下何处不死人?大唐百姓千万,就算关中死上一些,也不伤筋骨,何况百姓就如韭菜,过些年,又能生出来,何须如此?”
这番话,将自小受孔孟之义教导,受李治教导的李弘,听得呆了。
“母后,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一时说不出来。
但李弘本能的感到不对。
这与父皇,与那些老师往日教导截然相反。
不是说水能载舟吗?
为何在母后这里,变成了韭菜?
好像人命只是数字一般,冰冷无情。
武媚娘还在淳淳教导:“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大唐的皇帝,就如军中统帅,必以铁腕治国。正所谓慈不掌兵,岂能有妇人之仁。”
李弘更加懵了。
这一刻,他竟分不清自己与母后,究竟谁是妇人,谁是男儿。
仿佛此刻的武媚娘,又回到当年在太宗面前,手执钢鞭驯马的时候。
若这马不听话,便用针刺它,用鞭子抽它。
再不听话,以大锤锤它。
若还不听,那打杀便罢。
这般刚烈的话,简直难以置信,是从一个少女口中说出。
数十年来。
武后母仪天下。
以无数柔情胸怀,包容皇帝,以过人的手段,统驭后宫。
以过人的精力,辅助李治理政。
以致于连李弘都忘记了,自己的母后,是个什么性格。
那是外柔内刚,手段极为酷烈的武后啊。
据闻母后早年曾入感业寺为尼。
但为何,为何……
李弘低下头,用衣袖擦拭着脸颊的泪水。
“母后……”
他声音低沉:“我想念父皇了,能否让我见见父皇?”
在这一刻,他无比思念父亲李治。
大唐圣人。
尽管,与母后相处的时间更多。
尽管父皇有很多个儿子。
但无疑父皇最疼爱的是自己。
也对自己寄予最多的存望。
自从去岁那些事发生后,李弘已经很久不曾见过李治。
平日里都是极力忍住。
直到现在,在内心彷徨。
在对母皇感觉变得陌生后,他忍不住,提出想见父皇的要求。
武媚娘一时沉默。
李弘诧异的抬头看去,却见武媚娘幽幽叹息道:“弘儿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母后?我只是想见见父皇,想向父皇请安。”
“太子殿下。”
一旁传来一个宫女清脆悦耳的声音。
李弘转头看去,认出是武后身边的小侍女,名上官婉儿。
此女身骨娇弱,年纪虽小,但已显出美人胚子。
生得细眉甜目。